《娇煌》全本免费阅读 aishu55.cc
“她是随家人暂住我们庙里的香客,有些疯傻,才这般狼狈形容。”小沙弥从容道,“早上又乱跑出来,我正要带她回去。”
“你是山上悯生寺的?”一士兵的视线从瑶光身上移开,又落在小沙弥身上。
“正是。”
士兵不耐地挥手:“去吧。”
另一士兵道:“哥们,我看咱们还是另觅去处吧。贤王失踪一夜,想来凶多吉少。”
“胡说什么?贤王昨夜是追杀段怀悯那奸贼。彼时段贼身边没带兵马,难道还能被他那马儿也不会骑的废物杀了?笑话!”
两名士兵边说着话,边骑上了马。
……
待二人走远,瑶光才对着小沙弥道:“多谢小师父。”
小沙弥却说:“我知道那是贤王的兵,他们屠戮聊关数万百姓,穷凶极恶,若我不帮您,他们会捉你走的。”顿了顿,他又打量着瑶光,“女施主,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瑶光于风饕寒雪中奔碌整宿,此时已是囚首垢面,衣裳又残破不堪,还沾染着干透的血渍,只不过因衣裳本就是红色,并瞧不出是何脏污。
她确实如疯傻之人。
适才她又低着头,故而那两名士兵并未对她起疑心。
“小师父,我……夫君遭歹人袭击,身负重伤,可否救救他?”
……
菱花窗格嵌着琉璃,六七岁的男童踮起脚扒在窗边,竟真的可以瞧清外头景致。
他紧绷的小脸隐见雀跃,却生生按捺住。
“悯儿。”秀美的妇人在其身后唤道。
“母亲。”男童转身,规矩地站着。
四周弥漫着香火味,远处钟鸣喧鸣。
他第一回来到黎州,这座岁安山是大景香火最盛的佛山。
”过来。”妇人出乎意料地没有责难他,反倒温言地朝他伸手,她面含几分难得的笑意,“母亲带你去见一人。”
那是记忆里,母亲唯一一次对他笑得那般温和。
“见谁?”
“你爹爹。”
……
肩膀上一阵剧痛,如生剜其肉。
段怀悯猛地睁眼,只见一名蓝袍和尚站在床边,正帮他敷药。
“施主,你醒了。”蓝袍和尚朝他微笑,“您再忍着些,您的伤口太深,须多用些药。”
男子几不可见地蹙眉,忽而又想起什么,支撑着未伤的臂膀坐起道:“离离,离离去哪儿了?”
“唉,施主,你不能这……”
忽然,门“吱呀”被推开。
着尼姑蓝衫的女子手捧托盘走进来,姣姣玉容露出惊喜:“您醒了。”
……
“怎么流了那么多汗?”瑶光坐在床沿,颇为小心地避开男子的伤口,用块布巾细细替男子拭去额上汗珠。
又抬手覆在其上,还是有些烫。女子眸中盈盈秋水,“您先用膳,我再给您擦擦身子。”
段怀悯却只深望着瑶光,自她进来,眼睛一刻都未离开。慢慢、慢慢地凑近,乌黑如黑曜石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瑶光的脸,她并未似以往那般瑟缩,反倒又关切地靠过来:“大人,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其声暖暖,醉人心脾。
“离离。”他嗓音嘶哑地唤着。
“嗯。”
“你以为你丢下我,走了。”
“我怎会丢下您。”瑶光不觉莞尔,说着她起身去桃木桌上端来一碗热粥,“您该饿坏了,快吃些粥。”
她又坐回床上,舀起一勺,将粥吹凉。才送到段怀悯嘴边,他沉沉的星眸微颤,张口吃下那勺粥。
这是瑶光第一回喂他。
也是瑶光第一回待他这般温柔,不似曾经那样总带着几分……虚情。
瑶光见他醒来似有些痴样,有些担心是不是热病烧久了。一边喂他一边又问:“大人,这里是聊关郊外的悯生寺。”
贤王屠戮只是聊关城,郊外村落稀疏、人口寥寥,故侥幸逃过一劫。
这座庙宇的住持亦是位心怀苍生的大师。得闻有人身负重伤,就派去两名和尚,帮忙将段怀悯抬回寺庙里安置。
还派来会医术的和尚,昨日段怀悯昏迷中热病发得厉害,这里的和尚灌了好几副药,才稍退下热。
瑶光昨夜仍不放心,怕他又发病,守了大半宿,才依偎着他睡去。
早上起来,她去庙里的伙房帮忙做早膳,与寺庙收留的孩子们一同用了膳。才又匆匆端了一份膳食回来。
不想,段大人竟苏醒了。
“我们为何会在这里?”段怀悯吞咽下一口粥,才问道。
瑶光听其好似思维清晰,才稍松一口气,将昨日如何被这寺庙收容细细道了一遍。
又说:“我早上从小沙弥那儿打听到,贤王的尸首已经被发现。他们的人正四处搜寻这一带。”
追风他们也是音信全无。
只怕已经……
“离离不怕,他们是寻我,不会累及你。”段怀悯安慰道,继而将脸凑近,盯着女子手上的调羹。
他此刻好似无暇管旁的。
瑶光才想起粥尚未喂完,段大人从前天夜里起,粒米未食,定然饿坏了。她赶忙又继续舀起粥,“大人,还有馒头,也吃些吧。”馒头更果腹,这里是寺庙,香客寥寥,还要养活几十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再没有更好的吃食了。
段怀悯闻言却几不可见地蹙眉,“只喝粥。”
瑶光想起,好似从未见他吃过馒头。又知他长于帝都的钟鸣鼎食之家,大约吃不惯这些粗点。这一带本就少食面食。
可他若只喝粥,须喝多少才能饱腹?
“馒头撕碎了,很香软的。”
“你喂我?”
“……大人受伤,自然是我喂。”
……
瑶光喂段怀悯用完膳,又去伙房取了热水来,给他擦洗身子。
他的伤口裹得严实,也不再渗血。她温柔地替他擦着背:“大人,伤口可还疼得厉害?”
女子的声音柔婉,似一阵春风,融化了心头冬雪。
段怀悯不明何故,瑶光已经陪伴他许久,曾经无数次陪他用膳、替他宽衣解带。
可没有哪一回,像今日这样,令他生出这种奇异温暖之感,他莫名的贪恋、享受,只想溺在其中,再不复苏。
又思及她弱骨纤形,竟在冰天雪地里拖着他走了那般久,久到他甚至以为是做梦。
梦里,她一遍遍唤着他。
他亦一遍遍回应,只愿她不要害怕。
“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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