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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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官舍,我卧床就睡。

一觉至天明,起身到外头去看了一会儿天际,才重返室内整理行李。

我从包袱中拿出了皎然所赠的护身符,握在手中,方觉得此物才是最珍贵的。千言万语,不抵护身符内的一卷般若真言灌顶;千叮万嘱,不及护身符自体的吉祥绣纹安妥;千头万绪,不如护身符的如意结绳思解。

所以我决定把护身符带在身上。

我相信,心中有神明,虔诚所至,必能化解一切灾厄。

等到一切都整理完毕,我就在窗边坐下,凝神想些前途之事。

也是可笑,我能期盼什么前途呢?

无非是左手忠君右手为民,心中装着家国天下罢了,哪有凭力的东风过来,将我送入青云?

所谓的“青云”,哪里还是读书人们所谈论的青天凌云志?

入了官场才知道,那个词,只是一级比一级高的“官位”的代称而已。

所谓登青云,实际上就是升官,官居高位才有话语权,乌纱瞠亮才够格相交,在这样的事实面前,人都是只剩下了一半躯壳、一半神志,全靠“嗅觉”与“预感”来把自己填充完整罢了。

到底还是兰儿看得比我要清楚——

她说,陆羽你是个特例,你不想升官,但是天子非要提拔你;你只想恪守司职造福百姓,但是林党要捏造不良至论中伤于你;你想劝颜真卿颜大人改变“为国捐躯”的念头,但是无能为力。同时,你又为自己不够格抗衡卢党而叹,叹不但“登青云”按“出头快慢”分了劲敌,而且连“看不惯”都照“年功序列”来分了对手。

她说,如若我是陆羽你,我就会选择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辞官。你要是问我:“陆羽的使命是什么?陆羽应当挑起什么担子、背负什么什么责任?”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是你,所以我不知道。庙堂之中,君臣之间,‘凡事见好就收、对人不可掏心而交’就对了。”

使命。

我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好像也不难定夺。

铲奸除恶,扶正朝纲;大唐河山,海晏河清。

我即是茶,茶即是我;以茶明志,以志明茶。

一书茶经,一卷江南;存作于世,万古共谈。

我正想去隔壁找张继,叫他寻些有意思的东西给我吃,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声音,原来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大太监领着几个小太监而来。

我只见程公公一挥拂尘,叫一个“徒弟”将一盆看上去极好也极雅致的花卉搬到了官舍走廊下。

程公公见自己的“徒弟”把事儿办妥了,才用下传天恩一般的口吻对我道:“圣上将这开得最好的春樱独赏了陆大人你,谢恩吧!”

“臣陆羽,谢圣上恩典。”

程公公皱眉道:“陆大人的份量跟别的臣子不一样,但凡是来自圣上恩赏的东西,都要咱家亲自来送,可见是颇得圣心。”

“程公公你说,”我指着已经绽放的春樱问总管大太监,“造花之蜜一词应当何解?”

“咱家只晓得这樱花是已经开了的,至于它的花蕊能不能出甜蜜,还得看陆大人愿意拿什么来为它作引啊!”

“本官不懂。”我假作谦虚,“还请程公公明示。”

“聪慧如陆大人,怎么会不懂呢?”程公公弯腰朝着最顶端的花瓣凑近一瞧,“咱家觉得香气不够,也许是樱花花期短的缘故。陆大人你可要数好了,樱花的花期是七到十日,过了之后就不耐看了。”

看着总管大太监那张冷笑的脸,我道:“那就是程公公你有心了,本官自会认真探蜜赏花。”

“陆大人爱吃甜,可见圣上也是赏对东西了。”程公公用手指碰了碰枝干,未见有花瓣掉落,“能够将圣恩的恩赐物尽其用,就看陆大人你自己了。”

我问:“不知程公公你是否少拿了一样东西给本官?”

总管大太监装作不知,然后反咬我道:

“陆大人,你这话岂非有不知足的意思?过分贪心可不好,免得咱家如实向圣上回话,又有这些小太监作证,说你得陇望蜀,还想多要赏赐。”

我也不怕他,而是直面指出道:“圣上同时还赏了臣一味雪莲,本官望程公公你能够依照圣意将雪莲交还。”

总管大太监大惊,问:“你什么意思?”

我耿直道:“本官恭领圣恩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你怎知咱家手里有雪莲?圣上下令之时你又没在场。”

“樱花短暂,雪莲永恒;樱花粉艳,雪莲素雅;樱花忠挽,雪莲吉祥。若为赏品,樱花定不能单出,需搭配雪莲为宜。想必圣上不会不懂禅理,只对臣赏赐之一;也不会忘却东瀛国之贺礼安排,只送臣孤品一盆。”

“你——”总管大太监对我一指,“没事扯东瀛国干什么?”

“让程公公你长点记性罢了。”我问他,“可记起来了?东渡而来的僧人恩觉大和尚,正是以一盆樱花和一盒雪莲为礼,恭敬献予圣上、献予大唐的。”

总管大太监沉着脸,不说话。

“如果本官猜得没错,这盆春樱正是恩觉大和尚带来大唐之物,今日圣上将它赏赐给本官,寓意重逢、珍重。”我威吓总管大太监道,“而程公公你,偏偏就把象征‘纯洁’,也就是‘君臣信赖关系’的雪莲给私吞了,该当何罪!”

总管大太监这才依依不舍又咬牙切齿地把雪莲从身上拿出来,原封不动地交给了我。

同时,他也不忘对我狠狠地咒骂上一番:

“樱花也象征性命短暂,芳华一刹!陆大人你最好悠着点,别在朝中还没有被斗垮,就自己先一步死在阙心痛上面了。”

言罢,程公公就一挥手,叫身后的小太监一并离官舍而去。

我看着廊下的樱花,心情格外复杂。

对它留存也不是,挪动也不是,也不知道怎么才是最好。

一个茶差走过来,“奴才见程公公气呼呼地走了,就想着来看看陆大人是否安好。”

“好。”我把捂着心脏的手从胸前拿开,微笑道,“本官手里有一盒雪莲,劳你拿到‘安善堂’去给智积禅师。”

“奴才以为:雪莲是极其珍贵的物品,您应当自己留着吃,不管是炖甜汤还是熬鸡汤,对养心和补气都是极好的。为何要拿给智积禅师呢?”

“师傅年事已高,需要吃些滋补的东西,我想着除了炖汤以外,雪莲做成素菜也挺好,所以用来孝敬师傅。”

“陆大人心善,智积禅师收到雪莲,必定十分欣慰。”

“弟子报师恩,是应当的。”

茶差看向脚边的樱花,问:“陆大人得了圣上的恩赏,心中可是欢喜?”

“不尽然。”我坦诚道,“因为难取造花之蜜。”

茶差困惑道:“奴才愚钝,只晓得花生蕊蕊生蜜,不知陆大人为何说‘花蜜造就了花’?”

“简单说,”我摘了一朵樱花下来,托在掌心,“花在凋零前能否引蜂造蜜,靠的不是香味和姿态,而是能否被蜂找寻。”

“这其中的关键是引子【注1】。”我用手指轻拨花蕊,“也是圣上给本官设了一个局。”

“圣上设局于陆大人您吗?”

我点头,但是不想细说。

所以,只对茶差道:“你且先把雪莲送到智积禅师那里去吧,本官想回房静一静,”

翌日。

我复归朝堂。

圣上未驾到之前,文武百官少不得对我和对隐居江南的颜真卿与张志和有所议论,那些声音,我听在耳中,但不做辩驳。

再看林阁老、户部尚书、司天台长官等人的模样,竟如寻常一般,在官场上彼此恭维,胜似好友间的相聚。

司礼大太监和总管大太监打头阵而来,随着司礼大太监三甩九威拂尘,在众人面前高喊一声:“圣上驾到——”皇帝就在另一群御前侍卫的跟随下登上銮阶,威严而坐。

众臣子对君主高呼万岁,礼毕后,才进入朝议。

虽是远离朝堂两个月有余,我对这套流程也适应的恨。

同时,我细瞧天子,只见他威风凛凛,意气风发,像是有什么喜事要与群臣分享一般,不似往日,坐下就等群臣上奏,然后当场圣决。

“春来万物复苏,草木欣欣,百兽出动,是个进行围猎的好时机。朕欲亲自跨马牵弓,前往奉兴围场行狩猎之兴,以彰显国威。不知众爱卿以为如何?”

礼部尚书站出来道:“天子巡猎,威震八方,举国同乐,四海升平,是一件大有裨益之事。我礼部必定全力以赴,排布出行阵仪,以彰显皇家天威;同时,为让众随行官员和诸兵士同沐天恩,我礼部也会将——马术表演、舞蹈演奏、篝火肉宴等活动做细致安排,以大悦龙颜和振奋士气!”

这话我听的明白:

天子出宫寻猎之事,能起三大作用。

其一是昭国威,向邦内邦外展示大唐的强大实力;第二是震慑敌军,以皇家阵势和威仪来巩固国力和稳定秩序;其三是体察民情,表示天子心中装着百姓,重百姓利益。

“朕除按照礼制带相应品级的官员们随行外,还将特命茶阁茶博士陆羽、集贤殿书院画师杨升、御酒司酒坊使刘十斛一并前往。”

见皇帝由此圣意,礼部尚书下意识地看了林阁老一眼。

林阁老站出来道:“画师作画,需有亲临其境之所见,随行妥当;宴酣之乐,需有好酒助兴,酒坊使不可不来。茶者,闲情逸致之物也,与巡猎之豪情壮志相悖,无需茶博士陆羽登场也罢。”

司天台长官进言道:“天象所幸,天子此行万事皆顺!只是陆大人字鸿渐,二字天之高、水之滨也,与驰骋围场、着地为猎之事反差极大,一同参与围猎甚是不受天佑,臣怕其招惹天谴、有碍圣上颜面!”

我正直指出道:“司天台之责,乃是观天象、卜吉凶以测天灾来避免祸患,应以天下安定为念、苍生平安为任,如今长官大人你却把焦点集中在我陆羽一人的姓名上,口出惑君之言,岂非本末倒置,有不明职责之嫌?”

“陆大人要是觉得自己能才尽其用,厚脸而去,本官也的确是无话可说。”司天台长官冷道,“届时若是真遭天谴,可莫悔本官没有提醒过你。”

“臣一身坦荡,心如茶清,无需天认。”我一振官服宽袖,“臣亦懂五行命理、观星问易之事,造诣之深怕是不输给长官大人你。真要是拿了长官大人你的姓名出来做文章,也能讲出一番自以为是的道理来,不知可要臣当中一说?”

“机智如陆大人。”司天台长官悻悻道,“若是你我之间的较劲被百官当成了卖弄,不是污了圣上的耳朵吗?”

“长官大人有自知之明就好,臣也能省些口舌。”

“陆羽你——”司天台长官差点嘶吼出来一句,“给本官记着!”

圣上道:“朕常念太宗皇帝戎马一生,战功无数,政绩赫赫。君明自然臣贤,记得在贞观五年之时,太宗皇帝在皇家猎场洛阳苑中打猎,忽然从林中蹿出五只气势汹汹的野猪来,像是要为死去的同类报仇。太宗皇帝正值年壮,拉起太祖爷传下的神弓五箭齐发、皆中那些野畜!”

“哪料其中一头野猪生命力顽强,竟在中箭之后反扑太宗皇帝于马下,千钧一发之际,乃是忠臣唐俭挺身而出,赤手空拳与那野畜搏斗,救太宗皇帝于危难。”

“朕今日当着众爱卿的面提及此事,”圣上郑重道,“就是希望尔等明白:不管皇帝如何英明神武,也有失策和不慎的时候,尔等不可忘记护主之责!”

郭子仪道:“护驾之责,我兵部义不容辞,还请圣上放心!”

不知从何处响起一声嘲讽:“唐俭虽为文臣却有护驾之力,卒后太宗皇帝为其立碑,上刻文字三千有余。唐俭之赤手,岂是陆大人那双只会挑茶的‘素手’能比的?”

户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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