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第 9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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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是位故人,余横舟的姐姐余兰溪,只是她如今的样子同三年前大不相同了。

三年前出使铁原时,余兰溪被陆逢渠从渭州赶回来,从那之后她便另觅了住处,没有再纠缠陆逢渠什么。

使团回京后,余横舟也算立了功,陆逢渠将余家的往事禀报给了陛下。

陛下可怜余家姐弟,当年弑王之罪也不全是余家的过错,却让他们三代人堕入奴籍,尝尽苦头,实在不妥。

于是陛下开恩,免去了余家的罪责,并让余横舟进了兵部旗下的一支郡县驻军里头。

余横舟早年间在飞星马场做事,因为善择良驹本就得了不少贵人赏赐,有些积蓄。后来又有了正经差事,军中薪酬不少,渐渐地就攒了些家当。

两年前,由余横舟出钱,余兰溪出力,在城南开了一家茶楼,名曰升平楼。

当时陆逢渠没有反对,人家姐弟的钱,自然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轮不到他这个外人说什么。而且陆逢渠还有另一方面的考量——茶楼是最适合打探消息的地方。

三教九流的人不一定人人喜欢喝酒,也不一定人人有钱住客栈,但人兹凡活着,就得喝水。茶楼里来往的人多,能打探的消息就多。

余横舟手里有这样一处产业,能免陆逢渠不少事。

茶楼开业的时候言如许也到场恭贺了,那日余兰溪对陆逢渠极为恭敬,甚至疏远,渭州的痴缠遥远得如同幻梦一般。

庄鸢后来却劝了陆逢渠一句:“我瞧着余兰溪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升平楼啊,你最好还是留个心眼子。”

后头这两年,若说庄鸢说得对吧,余兰溪确实没跟陆逢渠有来往,更没找过言如许麻烦,就仿佛从不相识一般。

可若说庄鸢说得不对,余兰溪的做派,有些出乎陆逢渠和言如许预料。升平楼虽说是个茶楼,但客人们却不怎么把它当茶楼的,而是当……风月之地。

余兰溪执掌升平楼之后,招揽了很多美貌女子,这些人歌舞琴棋不在话下。茶客们来了,她们抚琴相伴。饮茶过后,客人们若诗性大发,她们便纤指磨墨、红袖添香。若遇到客人们心情沉郁,流连此地不愿离开的,升平楼也会给他们安排住处,这些女子便陪他们促膝长谈,开解心结。

升平楼同青楼不同,女子们并不卖身,但却惹了许多男子心驰神往,不少人把大半积蓄都搭了进去。也有男子在楼里找到了相爱之人,娶妻纳妾的不在少数。

坊间对升平楼的评价极高,被誉为文人墨客的“桃花源”,仅有的骂声来自这些文人墨客的夫人们,若有一处满是女子的地方勾得他们夫君不着家,是不是青楼,有没有苟且,又有什么区别呢?

庄鸢有次端着一簸箩瓜子去找言如许,问她对升平楼的看法。

言如许当时正在整理史料,正巧整理到大衡名妓廖玉沙的小传,她也是前朝大衡唯一一位载入史册的妓子。

廖玉沙本是大衡一位官员的女儿,他父亲的某一次揭帖写得不好,被当时的皇帝认定是大不敬,最终廖家男丁处斩,女眷被拖进了教坊司为妓。

平日里同家中往来的那些和蔼可亲的叔伯,在她进入教坊司的数月之间纷纷成为了淫/兽,做了她的恩客。

她屈辱至极,想过死,可最后还是活了下来。

她会作诗,会写故事,会作画,便拟了另外的名字,托教坊司对她极好的一位嬷嬷拿出去售卖,得了银钱就偷偷攒着。

就这样,在她四十岁那一年,也是她做妓子的第二十四年,她终于为自己赎了身,成为了良民。

她入风尘多年,中原尽是她的艳名,无处容身。她便远走漠北,给那里的穷苦子弟教书。

她的故事后来流传下来,正是因为漠北之地短短十年之间出了一位状元和一位探花,他们师承一人,正是已经年过古稀的廖玉沙。

朝廷遣去一位翰林院大儒,要为她做传。

廖玉沙说了这样一句话:

妓子之苦,或许不在妓子,而在天下女子。

大儒有些困惑,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廖玉沙回答:“诗书、琴棋、茶道、女红,我都学过。后来一朝为妓,笑也卖,皮肉也卖。读书学艺太难,有人学了一生,换不来一支喜欢的簪钗。可皮相身子一旦卖出去,便是真金白银滚滚来,什么首饰衣衫买不到。章台自古不缺人,便是因为有不少人是这样算账的。”

“不!这算法不对!”大儒生怒:“出卖皮相身子,便是出卖尊严,怎能……”

廖玉沙凄然一笑:“尊严?那是太复杂,也太珍贵的东西,可它偏偏又最不值钱。大人,莫说章台妓子,就是朝中那些贵人,哪个走到如今的位置,不是搭上三两尊严?这算法不对,你我皆知,但总有人蒙昧,愿意这样心盲眼瞎却不缺钱财地过一生。不是吗?”

……

言如许将这个故事拿给庄鸢看。

庄鸢有些不解:“你的意思是……?”

“我无权干涉余兰溪做事,但我不欣赏她。”言如许直言:“但凡有些身家的女子,活到你我这般年纪,都吃了不少苦。我幼年丧母,孤身拼搏至今;你所托非人,唯有逃亡才能搏一条生路;望舒自幼苦读,从三岁开始,每日只睡两个时辰,霜雪无阻。慕容媞刘语凝她们,哪个不是用血泪换才名。我们尚且如此,民间更是这样。陪父母夏暑严冬耕地放牛的,起早贪□□家里做生意的,女子想要堂堂正正,哪个活得容易?可如今升平楼的门槛被年轻女子踏破,都想跟着余兰溪学本事,这……不好。”

对于升平楼,言如许虽不满,但自始至终没有将话说得太难听。

倒是陆逢渠十分气闷,渐渐同余横舟疏远了。

余横舟还去找陆逢渠理论过一回,他觉得自己姐姐做的是正经营生,不明白陆逢渠在气些什么。

陆逢渠冷笑:“正经营生?卖笑是正经营生?”

余横舟只有余兰溪这一个亲人了,受不了别人这般侮辱姐姐,他下跪给陆逢渠磕了三个头,算是谢他知遇之恩,之后来往便淡了。只是辛苦了段收,两头跑着劝和,才没有将关系处得太难看。

……

今日婚宴,余兰溪盛装而来。

一身孔雀蓝的袄裙,衣摆绣了玉兰,珍珠做芯,银丝做蕊,外头搭了雪狐袄,也是极难得的料子。

再看她的妆容,半头青丝轻挽一髻,另外半头如瀑垂下,髻子上的玉兰花簪同衣裙遥相呼应。

她眉如小山,腮若飞霞,眼角点了一颗小珍珠,泪滴一般。最为勾人的是那半面珍珠帘,取代了面纱,成为鼻梁之下的装饰,鼻尖和朱唇若隐若现,让人遐想万千。

余兰溪进门那一刻,许多朝廷官员和勋贵子弟起身朝她抱拳,笑着叫一声“余老板”,余兰溪也彬彬有礼对他们躬身行礼。

庄鸢“啧”了一声:“她今儿怎么来了?”

言如许倒是不奇怪:“余横舟如今是兵部的人,夏家是他的顶头上峰,余兰溪来贺凌霄新婚也是正常。”

纪望舒同余兰溪没什么来往,但也有些担忧:“听说她有许多门客,整日在升平楼同她把酒言欢,恨不得日日夜夜呆在她身边。这些门客里还有咱们的一位同窗。”

言如许讶然。

“鲁国公家的世子,同你关系不错的那位顾长随。”纪望舒接着说道。

言如许心下一沉,她入仕之后便极少能见到顾长随了,这人又不像夏凌霄那般活泼,常来找她吃酒攀谈,关系较之从前淡了不少。

他若只在升平楼花些钱财还好,可若对余兰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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