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假霸王与真玄德(6K7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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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县,劲风忽起,层云重叠,日辉渐渐稀薄。

官道上,项稷大氅舞动,脚下连点,穿行在山林之间,目光微微一凝,手中不自觉掐指测算起来“日上中天,云雾忽起,遮蔽生机,这可并非吉兆。”

算算时日,也该是阿德泥鳅蓄养的转运之时了,不知是否会受这天象骤变之影响。

“转运之日,天日不可蒙蔽,不可有惊雷惊醒潜龙,更不可造杀孽,我叮嘱过阿德很多次,希望他能记住。

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要想壮大己身命格,可相当不容易。”

念头转动,脚下一发力,他便远远就望见了县衙的马车。

看其行进的方向,也正好是楼桑村所在。

“嗯?这倒是巧了,路遇故人。”

忽地,马车内县尉王谦神色一动,已是瞧见了飞奔在路上的项稷。

这位翻天鲲此前也到了涿县?

“县尉这也是要到楼桑村去?”项稷很快便与马车齐平,透过车窗见到了县尉王谦,还有一位儒袍老者与高冠青年。

王谦含笑回应,如同面对同层次的三关武师般开口道“山河兄弟说的正是,不如上马同行?”

说着,他便侧身让开了位子。

目睹这一幕,儒袍老者神色微动,看出了项稷实力的不一般,能让县尉都让座,显然就是那位近来声名鹊起,击杀了三关武师的‘翻天鲲’。

好,项稷颔首一窜,便自车窗处一跃而入,入座在了王谦身畔,大氅缓缓落下,遮盖住背负的黑木匣子,他瞥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儒袍老者与青年,微微一点头,便算是见过了。

“练武一道达者为先,前辈便是龙虎榜第一百零八位的翻天鲲?在下刘德让,冒昧打扰,想讨教一二!”

蓦地,那峨冠博带的青年开口了,宽袍大袖,眉目有神,双手一拱见礼,神色带着一丝傲气与火热,径直看了过来。

“刘德让?没听说过。”项稷神色平静,闭目养神,根本没有在意的意思,只淡淡撂下一句便不再理会。

“德让,不得放肆,你初出茅庐,什么战绩也没有就敢挑衅天下英雄,平日的道理都忘了不成。”儒袍老者刘元起呵斥,面露不悦之色。

这未免太失礼,人情世故教了那么久真是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刘德让却撇撇嘴道“正因如此才更要挑战啊,翻天鲲这样的人物又不是时时都能遇上,难得撞见了才更要把握,爹你怎么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

错过了这次机会,天知道要多少年才能遇见同层次的龙虎人杰,时不我待啊!”

被他这么一说,刘元起声音不由一哽,王谦神色也有些古怪。

这说的,好像也有那么些道理,虽然不多。

倒是项稷被逗乐了,嘴角微翘道“那你便在车厢内出手吧,指点你一二。”

车厢内出手?

岂不是连刀也不出?

王谦与刘元起对视一眼,明了了其中意思,更感受到一种自信与从容。

只手足矣,不必见刀。

“好!多谢山河前辈,领教了!”刘德让见状目光一亮,起身拔剑出鞘,噌的一声就刺了过来,剑尖寒光烁烁,劲力附着下竟不住的抖动起来,宛如游龙摆尾,一刹五击,甩出了五朵白森森的剑花。

王谦目光一眯,这正是游龙剑法中的杀式·见龙探爪,上来就用全力,这位涿县俊杰显然也不敢托大,只不过···

而面对这一击,项稷依旧是闭着眼,甚至盘坐在那里不动如山,只是随意的抬起了一只手。

砰!长空起闷音,这一拳看似无力,却给了三人一种小流涓涓,柔水无形之感!

精神力沸腾一丈以内,似有泉水涓涓而淌,浪花朵朵,将长剑给层层包围,而当拳锋临近时,又刹那从小流归河化成了百川入海的磅礴之势,拳到中途,已是发生了两次变化,到了最后,更是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如水之不争而善胜,势不可挡!

铛的一声,犹如闪电四蹿,水浪飞溅,才刚一碰撞,这见龙探爪便被正面破去,五朵剑花凋零,长剑更是倒翻着插回鞘中,一分不差,一如未拔出时,只留下刘德让怔怔立在车厢中,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山河兄功力又有长进啊。”看着这一拳,王谦也不禁深吸一口气,连三关层次的自己都能感觉到小溪汇成长河,百川争先入海的韵味,说明对方精神武功又有精进,致使一拳一脚也意蕴悠长,威力不可小视。

“翻天鲲,当真是名不虚传,是我孟浪了,给前辈赔礼。”刘德让拿得起放得下,输了当场就认,弯腰行了了一礼便再次盘坐了起来。

只是其双手不断暗暗比划着,皱眉苦思,显然还沉浸在了方才的短暂交手中,要吸取教训,提升己身武学。

“孩子打小就是武痴,还请山河捕头莫怪,小老儿元起也见礼了。”儒袍老者名刘元起,见状摇头苦笑着也拱手一礼,与项稷见过。

真正名入龙虎榜的少

年人杰,果真非一县之地的人才所能比拟,差距很明显。

“嗯,不必多礼。”项稷依旧闭着眼,微微颔首便算是无事发生。

王谦也见怪不怪,这两人虽有些来头,但对‘翻天鲲’而言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在同一片江湖中。

一路无话,马车行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楼桑村门口,项稷先行离开,准备去见一见黄老医。

长街巷子里人声鼎沸,只是此刻似乎出了什么乱子,不少村民围在院落前,神色慌张,显得很是忧虑。

“发生什么事了?”

项稷微微一顿,忽地发现,阿德常走的那条小径上,赫然出现了一片肮脏水洼,一只蚂蚁正在其中挣扎,苦苦不得上岸。

风不断吹拂,雨点不断打落,总在它有希望靠岸的一刻将之掀翻,前功尽弃,就要沉沦其中。

“天象预兆吗,这蚂蚁···”

还不待他算卦,周遭村民便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叙说起村里发生的大事。

有人说,阿德又从村外捡了个人回来,竟然是个流寇伪装的,而这個流寇正是昔日谋划坑害县令的前任乡长之子,如今消灾楼门人,撞山钟于海的手下,内外相合直接撂翻了驻守的捕快,一路破入王家大院,将王老爷子擒住抓走,往村口跑去了。

“遭,阿德今日正是逆天改命的时候,这是遇到了劫?可万万不能造杀孽,否则前功尽弃,连累旁人!”

项稷顿时色变,身形一转便向着王家大院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楼桑村边缘,阿德院落。

两道身影正伫立于此,阿德反而被打倒在地,面上淤青。

“真是要谢谢你,若非你将我手下捡回来,有他带路,我可不会这么顺利破开县衙阻碍的回来,将老王头带走。”当先的那人背着一口黄铜大钟,面色阴冷狠戾,正是撞山钟于海。

“嘿嘿,蠢货,路上什么人都敢救,伱当是人人圣人的年代吗?”那作为他下属的背叛者流寇冷笑,丝毫没有内疚的情绪,反而洋洋得意。

于海也不废话,一掌拍倒了院落墙壁,拎起王老爷子就飞身而起。

“不!”阿德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那撞山钟于海一掌拍塌了房屋,梁柱连同屋顶一齐压下,将自己的母亲掩盖在了下方。

这一刻,他脑海里再也没有了什么忍耐,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什么三关差距,都不放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凭什么?他出生以来行善积德,却要遭受这样的惨剧?

凭什么,他的父母亲属本本分分的生活着,却要遭受流寇的毒手?

凭什么,世上恶人那么多,却活得逍遥快活,而好人就要遭受欺凌?

凭什么?好人就该被刀剑指着!

“混账!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啊!”阿德疯了一般冲上前去,却被于海侧身一掌就拍飞了起来,身子如同破布柳絮般飞出三丈远,直接砸落在地上,一大口鲜血呕出,浑身筋骨都散架了。

“为什么?很简单,弱小就是原罪,庶民就是没地位,再仁善又有什么用,没有意义的慈悲,不过是害人害己,你一时发了善心,将这家伙捡回来,以为会有善报?

哈哈哈,错了!一切都是你自以为是,咎由自取罢了,若没有你带回探子,我又怎会回来报仇?这就是因果,你自己招惹出来的因果!”

撞山钟于海大笑,不住嘲弄,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一切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山河兄说的对,仁义道德没有力量支撑,就是一纸空谈,今日之祸,皆因我起,还有何颜面面对楼桑村民众?”阿德悲愤不已,就因为自己的一丝善心,却害了王老爷子与母亲,这让他心中无比痛苦与自责,更不自觉产生了一种迷茫。

仁德,真的是错吗?

君子仁义,真的在这世道活不下去吗?

是否为恶,才能活得安稳,活得快意?

他真的,错了吗?

这一刻,他无比希望山河兄在身边,能给他答案,但不能。

此刻,只有他自己。

“小子,我来了兴致,要让你如我当年一般,承受整个村子的唾骂与**活着,被人视为祸害、灾星,这乡长,我就收下了。”

撞山钟于海抓着王老爷子脖颈,转身就走,要让阿德体会到他当年的痛苦,将这乡长之位夺回来。

“别走!别走啊!”阿德见状狂奔上前,奋力一扑,想要挽回自己的过错,却被于海随手一推又跌倒了回来,无力挣扎。

“狗皮膏药般的东西,去**,还捡我回来,你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那被阿德亲手捡回来的流寇却是一脚踢出,直接将阿德踹倒在地。

跟着,他更是走上前来,一脚又一脚的踹在阿德身上,让他眼睁睁看着擒住王老爷子的于海逍遥而去,只留下一串笑声。

更让阿德心痛的是,那个他亲手救回来的人在践踏他,羞辱他。

一种背叛感在

他心中涌动,更胜肉身上的痛楚。

悲愤中来,一股劲力蔓延在他体内,让阿德猛地暴起,一把将流寇掀翻在了地上,翻身就压了上去,操剑而起。

“你这个混账!”

他手中紧握着长剑,双目赤红,一把抓住了背叛者的衣领,剑锋已然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只要一发力,便能割破那层皮膜,了结他的性命,报仇雪恨。

但,杀了他,真的报仇了吗?出手的于海仍旧逍遥,杀的,不过是一个替死鬼而已。

欺软怕硬,走上这条路,又是否与他们有分别呢?

“杀我?杀我啊!孬种,连剑也不敢挥,你练的什么武!”背叛者在嘲笑,肆无忌惮的讽刺。

他不怕死,更厌恶这个世道,只想看着一个不同的人,堕落到与他们相同的道路上来,这样心中才有安慰,并非他们愿意如此,而是世道所迫。

面对这一切,阿德犹豫了,脑海内无数声音嘶吼着混杂在一起,头疼欲裂。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杀杀杀!抛却仁义道德,舍弃良知,只有为恶,才能在这世道中活下去。

而同时间,另一道声音也在对抗,改命之日不可造杀孽,否则前功尽弃,甚至连累亲近之人。

“啊!!!我到底又该如何了!”

阿德狂吼,痛苦不已,一拳又一拳的砸在那背叛者的脸上,泪水止不住的涌出,这一刻,他真的迷茫与无力,心中的信念破碎。

没有人能帮他,也没有人能开导他。

泱泱乌云之下,电闪雷鸣,只有他一人悲戚。

终于,他还是握起了长剑,缓缓对准了背叛者的咽喉。

捅下去!

只要捅下去,一了百了。

“嘿,嘿嘿,就是这样,人性就是如此,人之初性本恶,你再怎么行善积德遮掩也没用,在这样的时刻终究会暴露,会恢复。

你,又与我们有什么分别呢?哈哈哈!”

见到自己如愿,背叛者主动闭上眼,大笑着等待死亡来临。

他果然没有错,人之初性本恶,世道压迫下所谓的善人与君子也将与他没有分别。

然而。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来临,反而是一种淡淡的温热触感出现在面庞上。

下雨了?

不,当他睁开眼,赫然发现,那不是雨。

而是血!

自长剑上滴落的,属于阿德的血。

没有开口,阿德眼眸如枯木一般沉闷,一手的确压下了长剑,但另一手却牢牢握住了剑身,纵使被切割的伤口不断渗血,也不曾松开。

“不同。”

滴滴鲜血淌落,一道干涩沙哑的声音响起,让背叛者瞪大了双眼“什··什么?!”

“我与你们,不同。

若乱世之中,仁义道德化作一纸空谈,还有我,便由我,来坚守这最后的底线,由我阿德,来践行!”

声音很轻,很淡,很虚弱,但却犹如惊雷般炸响在长空间,坚定有力。

阿德摇摇晃晃的站起,望向乌云密布的高天,望向隆隆作响的雷电,望向那水洼中不断挣扎的蚂蚁,缓缓竖剑额前,低语道“我练武,就是想要保护家人、以及村民百姓,更希望能建立一个老者安之、少者怀之、人人安居乐业,不必向强权低头、不必担忧绿林骚扰的地方。

不亲手杀你,不是为命,而是为我心念,为我的底线,今日种种,不坠我心,犹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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