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无计奈情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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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衡得意道:“什么抢,本来就是我的。”说罢直接把下巴搁在阿忍头上。

解不寻无语片刻,将树枝随手一扔又笑起来,“那愿赌服输,我请客!”

是个痛快人,叫声解大侠也没什么不对的。伽衡对他好感尤甚,便抱着阿忍下马,与其同游。解不寻说自己经常会周游四海,但总体上是住在长安的,二位可以常来找他,说着便带他们来到一家食肆。他熟练地向店家报出一串菜名,才道:“这家的焦圈都特别好吃,五仁馅儿和肉菜馅儿你们都得尝尝。酒要什么?剑南烧春、富平石冻还是马朗酒?”

“阿忍能不能喝酒?”

“我能喝一点点。”她答,“都随便,便宜点的吧。”

解不寻立刻嚷起来你莫不是在小瞧我,挥手就叫店家上最贵的酒。旁边一桌的人在谈安禄山,她听着觉得有些魔幻,长安城里歌舞升平,然而正月初一时安禄山已然在洛阳称帝了。这一路走来,他们一支孤零零的商队常在野外,消息并不通达,到长安后当地百姓也是一副没事的样子,没谁主动谈起这场叛乱,她也就一直不甚了解。

现在竖起耳朵,听到名将高仙芝、封常清已被杀的消息,更是觉得世事无常。她的家乡沙州离吐蕃格外近,常常有吐蕃人来抢劫作乱,而这一对将士搭档曾击退吐蕃、占取小勃律,让吐蕃好一段时间没来犯境。都说当今皇帝智谋绝伦,怎么就这样杀了两员大将、动摇军心?更何况还有传言说他们放弃洛阳、退守潼关是审时度势之举,被斩之时,全军都在喊“冤枉”。叛军从河北一路打到洛阳,如入无人之境,当真没事吗?怎么不见人说起呢?向外看去,西域灯轮千影合,东华金阙万重开;低头再看,美酒和金黄酥脆、油香扑鼻的焦圈端到了面前。长安人欢饮达旦,洛阳人苦盼王师。

伽衡靠在椅子上,一直看她,也知道她在听别人说话:“阿忍,这一趟回去,我可以带你和你义父去西域避避。”

阿忍摇了摇头,“总不至于能打到河西。”

“连长安应该都是安全的。你们汉人的太平天子,不会由着这胖子到帝都的。”

到了子时,解不寻决定去赌场回回本,他冲动之下点了最贵的酒,然而伽衡酒量惊人、完全喝不醉,现在想来还是很肉痛。阿忍和伽衡与他告别后就打算直接回都城驿。

踏歌的声音一阵一阵地飘来,远远望见韩国夫人的百枝灯树,高八十尺,竖立于山上,百里外就能看见,比月亮还明亮。他们就在亮如白昼的午夜里慢慢走着,阿忍有点头晕,她喝了两杯,酒劲儿浮上来了。

伽衡瞧着她脸颊通红的样子,忍不住逗她:“我好不好呀?”

她细声细气道:“你最好。”

“你喜不喜欢我?”

她在炫目的各种灯光下看他,是那张她第一眼看就喜欢脸,脸部轮廓是硬而略带野蛮的,而眼尾又是柳叶的形状,睫毛长长的垂着,这样漂亮的眼睛还总是含着情意看她的。阿忍使劲儿盯着他看,抬手摸了摸他的耳坠,认真道:“这是我戴的,一辈子不准取下来。”

伽衡是第一次发现她好像很喜欢自己的外貌,开心的不得了,弯下腰把脸凑过来给她摸。阿忍当真欣赏地摸了一会儿,捧着他的脸,在右颊上小小亲了一口。他猛的一下把她抱住,想了想,又慢慢松了手。

“不行,”他对她说,“我还是等你明天清醒后批准一下。”

阿忍没撒手,她原来是捧着他的脸的,现在挪到后面环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又亲了一下。伽衡脖子上的青筋都憋出来了,他打横抱起阿忍就往回跑,把她放在床上后,转身冲下去打一盆井水洗澡。店家剃着牙齿乐呵呵地瞅着,上元节嘛,年轻人嘛,见怪不怪了。

此时都城驿空荡荡的,大多数人彻夜不归。曹沛沛被曹丰年他们几个带到义宁坊,这是他第一次来,可素来听被人说的都是平康坊。他问曹丰年为什么不是平康坊?曹丰年怜悯地看了他一会儿:“你会行酒令、和诗吗?义宁坊胡姬多,直接就能......汉人的文人骚客才去平康坊,喝酒要行酒令,听曲儿要猜音韵,看上谁呢还要写诗相邀。不过是烟花地,弄得这样复杂!”

“我看今晚那个叫子夜歌回了平康坊。”

“人家从小便来了大唐,学着汉人吟诗作对。”

曹沛沛一下子兴趣全无,面前这些端茶送水的女孩儿,不过是和他一样流落异乡的同族姐妹呀。汉人还看不起她们,平康坊的都知仅仅是聊天就能一夜千金,胡姬的价钱就便宜的多,还写些“眼睛深却湘江水,鼻孔高于华岳山”这样的诗来嘲笑。鼻孔高与鼻孔低本来也没什么贵贱之分,不过是不同种族不同相貌,然而汉人强大,所以汉人的低鼻孔就是高贵。

他心情郁郁地又想到了亲人,喝完酒便要告辞。曹丰年笑他是个小孩儿,不算个男人,也再懒得管他。说起来他们都姓曹,是曹国老乡,但也是进了商队后才认识的,关系不咸不淡。

门外是火树银花不夜天,月华连昼色,灯影杂星光。他一路踢着黑乎乎的残雪往回走,路边有很多叫卖的小摊贩,但他一分钱也不想花。赵娘子现在在干什么呢,他苦涩地想着,一定和伽衡在一起吧。

回大堂后他的猜想就得到了验证,伽衡正在与侍女说话,请她帮忙为阿忍盖好被褥、关好门,看起来心情好得不得了。侍女一边疯狂点头,一边抑制着上扬的嘴角,遐想着刚刚发生了什么。转身看见他,伽衡甚至懒得打招呼,点点头便快步出去了。

曹沛沛站在原地消化了一会儿所见所闻,觉得一会儿气急败坏一会儿如坠冰窟,胸中冷热交替,呼吸越来越急促。就算你......他咬牙想道,然而赵娘子可是清白的、未出阁的姑娘!再说,她那样矜持温和的性格,怎么会容许你这样胡来?他几乎断定伽衡是用了什么下流的手段,但现在赵娘子还什么都没表示,自己在这儿计较个什么劲儿。

就算赵娘子明日起来悲愤不已,又能怎样呢。他拖着脚步上楼时悲哀地想,我也不能为她做什么。我就算不怕挨打,也不能丢掉这份工作呀。

大楼内的灯光是温暖的橙黄色,窗外的夜空也亮如白昼,交相辉映间,长安城美如琼楼玉宇。但这终究不是他的容身之处,这里的一切旖旎佳话也与他无关。

长安是个好地方,然而我有家的。

郑龟寿和郑枥此刻也在街边的某个小摊上吃焦圈,郑枥年纪小,兴奋地伸长脖子到处看,对面的郑龟寿也用手撑着脸观赏着远处的花灯。他感觉自己年纪有些大了,到这个点就有些熬不住,然而实在不想扫侄儿的兴。“小子,”他慢慢开口道,“过两天我可能要离开长安。”

“商队就要离开了吗?”

“我和闻辩要离开,按照约定付他报酬。你自然还是和大家一起留在这儿的。”

“我和你一起走吧。”郑枥语气平淡。

“哟呵,一路上你都在不停地试探我,这会儿就想和六叔一块儿啦?”郑龟寿哈哈大笑起来,男孩果然如他预料地一般恼羞成怒,“谁想和你一块儿?闻辩走了,就要听章堂和伽衡的话,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带着我也行,给我点钱,我回秦州给六婶帮忙去......”

他声音停住了,郑龟寿在桌下将一颗珠子塞进他手里,桌面上的另一只手端着酒杯,泰然自若地啜了一口。郑枥惊疑不定,瞥了一眼,那珠子在黑暗中竟然散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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