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西凉篇3

《(代号鸢/三国)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全本免费阅读 aishu55.cc

“我!我也可以成为像您这样的人吗?”男人胆怯的问道。

“……什么?”少女眨了眨眼。“你是在说我吗?”

“是的!”男人涨红了脸,“像您这样的英雄!”

“我哪里算得上英雄啊?”少女咯咯笑道,但看着男人认真的眼神愣了一下,有些害羞地挠了挠脸,“非要说的话——”

“我只是在关键的时候,听从了内心的指引,选择了常人所不敢的选项罢了。”

1

好疼啊好疼啊我想活下去啊——救救我,救救我,你不是有能力吗?为什么不救我?!妈妈,妈妈,醒一醒——为什么他们都有吃的而我没有呢?天道啊!这就是天道啊!吃!快吃啊!再不吃就没了——上天啊上天啊,保佑今年还能丰收吧!我饿我饿——

……又来了。

黑色紧闭的空间里,密麻麻的声音传了过来。

太多了,太多了,你已经听不清了。

太少了,太少了,有很多人已经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阿姐。”

那个模糊不清的男人突然出现了,就像黑暗中的一点星辰,驱散了所有的杂音,唯有他一人的声音在空间中回响。

他说——

“■■■”

2

“——”

……?

“张将军!张将军!医仙大人还在休——”

“啧!还睡——懒鬼你死哪儿去了?!”

吵醒你的是巨大的门板碰撞声,还有男孩的尖叫:“张辽你他妈有病吧?!”

你□□一声,不情不愿的睁开眼,果然眼前已经变成了一场闹剧。

张将军一手拎着男孩的后脖颈衣服,一边嫌弃的看着对方无效的对他拳打脚踢,但又因为过大的身高差只能在空中无能狂怒。

被重新安装第五次的门板随着惯性来回在空中摇摆,阿蝉的头随着看着来回晃荡的木板点头,然后过一会儿,果不其然——困了。

你新收的副官面无表情在帐薄上又双叒叕记了一笔,给你递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你:……

好好好,一大早这么玩是吧?

你感到眼前一黑,啊,体位性低血压是吧?好了,接着睡吧。

你闭上眼,眼不见心为净。

然后感觉到一股窸窸窣窣的声音,你睁开眼看见小姑娘爬上你的床,直接往你怀里缩了缩,蹭了蹭你的胸口。

哎呀。

你摸了摸她的头,眼一闭,也准备睡个回笼觉。

“医仙大人,请赶紧起吧,阻止这场闹——”副官实在看不下去了,屋里大耳狐和阿富汗猎犬的大战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殷灯拿起了椅子,张辽举起了刀。

副官三步两步走到你的床前。男人天生一副凌厉的好样貌,吊梢眼和殷灯的下垂眼截然相反,配着温红色的眼睛显出一股鹰扬虎视的气场。

你到现在也没搞清楚你是怎么挑中他当副官的,或许是他在一帮居民中太鹤立鸡群了,黑白相间的衣服配着粗大的绑绳,让你幻视隔壁剧组火■忍者里的科学达人。

你也没搞明白他是怎么选中你直接找上门来的,武威贾家虽然不算显赫,但举孝廉还是有资格的,像他这种世家子弟是不会看上你这样一个医官的小业的。

不过话说回来当初背书的记忆突然攻击你,你头又开始疼了。像这种犄角旮旯里的小家族如果不是当初为了找辩儿,你根本不会去看。

“真的不能再睡会儿吗?”你迷迷糊糊的拽了拽他的衣角,声音不自觉的变得软糯。

“文和,好文和,”

你摇了摇他的衣角。

“——让我睡会儿吧。”

3

他笑了一下,让你瞬间竖起希望。

“不行。”贾诩,贾文和瞬间变脸,毫不犹豫拒绝你。

脸上冷漠的没有一丝动摇,他扯下你拉着他衣角的手,开始扫视你的身上有没有好下力的地方,你无语的发现对方想直接把你掀起来。

你内心翻了个白眼,这哥们儿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太古板。

4

……像他这样的,很容易走极端啊。

你挠了挠头。

所以,面对这种人,你要采取怎样的策略呢?

5

“医仙大人,”贾诩冷冷的说。“再不起来,我就要——”

“?!”

——撒泼打滚。

你一把拽住对方的袖口,借力也把对方也拉到了床上,还贴心的把被子给他盖好。

哈。

你冷笑。

来来来,谁都别想起。

他愕然地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察觉到的那一瞬间骤然挣扎,可是当你给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看你的怀里。

被捅破的墙纸透出些许阳光,照在你的脸上,也照在你怀中的孩子上,你怀抱她,就像每一个母亲怀抱着自己的孩子。就像一个小心翼翼守住自己宝物的人一样,怀抱整个世界。

这是你存在于此的唯一意义。

“休息一下吧。”

你温柔的说,点了点他眼角下的青黑。

“——一直以来,辛苦了。”

6

——像他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去做英雄梦的。

这是贾诩一直以来的观念。

跟每一个世家子弟一样,他被举孝廉,轻而易举的拥有了普通百姓一生无法触及的门槛,只要再表现出些许聪慧,只要在家族的安排下随便找个地方当几年的官吏,他就能轻而易举的拥有进入被世人称赞的大学——辟雍学宫的资格。

他没有显赫的出身,更没有足以称耀的功绩,他进不到最好的学社,可是没有人在意这些,没有人在意辟雍真正能教给他什么,没有人在意他能学到什么,只是辟雍是一张通行证,进入官僚体系的通行证。

他作为世家子弟必须去走这么一遭,更何况他是寒门出身,在这个出身决定一切的时代,这是一场必须打的仗。

于是,贾诩就按照家族的步骤,和每一个世家子一样,兢兢业业做好了自己的本职,去成为家族的一颗螺丝。

他并非家中备受期待的孩子,只是次子,他的兄长贾彩平庸极了,可是却“美名频出”。

他也无需,更没有资格去表现出应有的光芒,没有人会为他造势,就像孔家子一样去“让梨”,那些美名不属于他。

寒门子弟未尝比世家大族争斗要少,或许因为资源的匮乏反而要更加的抱团。

当他弱小的时候,人们总是友善的,而若他强起来,那些人会瞬间变了脸色,找到一切理由唾弃他。

而在这个时代,被家族抛弃和死亡无甚差别,他曾经见过街边无人认领的尸骨,也见过被在兄长的“美名”宴席上仅仅是因为碰坏了瓷碗第二天就被打死的家丁。

那条年轻的生命和他一般大,贾诩不敢去见那死不瞑目的双眼,那双眼好像质问他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何天地不公?万物不仁?大人不是仁慈的吗?他的名声不是极好的吗?为何又视他如同渣滓?

没有人回答他,没有人告诉他。

这是这人间游戏的潜规则,而他自始至终,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7

锋芒毕露在没有身份的情况下就是死路一条。

哪怕他看着家中人是那么的愚蠢,哪怕阎忠先生三番五次想要推举他,他都拒绝了。

他平静的,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

舞象之年的期许,少年人的期待,仗剑走天涯的美梦被他一个一个撕得粉碎,融入梦里,融入尘埃,融入烟消云散的夜。

——他是没有资格去做英雄梦的。

他深知这一点。

6

贾诩官任郎官,不大不小刚刚好,他没有显赫的家室,在这个“豪富之郎常出游戏,贫者终年不得休假”的职位上,也算得上尽职尽责。

各种杂活都被推到了他身上,他没有什么可说的,因为也没有办法说,在这场身份决定地位的斗争中,他本身就没有翻盘的可能。

当然,偶尔下绊子不算,比如那位同事哪天突然被调职了,这也不是他的原因,对吧?

7

贾诩是有同事的,同样的出身,甚至更低,贾家的家主好歹是个兖州刺史,他的父亲好歹是个轻骑将军,这都是对方一个小小的官吏无法比拟的。

可是他们现在平起平坐,这让贾诩有些许的不满,更何况那个男人如此的普通。

是的,那是一个豪爽的,怯懦的,愚蠢的,普普通通的,随处可见的男人,那种放在大街上你不会去正眼看对方一眼,那种鱼目混珠中的眼,那种鹤立鸡群中的雉,那种尘土称金中的泥。

贾诩本来和他并不熟,但是当调职申请下来后,对方突然和他熟恁了起来。

他不明所以,淡然的,冷漠地接受了对方的一次次接触,对从没有过友人的男人来讲,内心的不信任感不会轻易消解,可是过度的智慧也让他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没有一点恶意。

或许是傲慢,又或许是孤寂,他们熟悉了起来,与其说是熟悉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大概也就是工作完以后,对方和贾诩喝酒,絮絮叨叨的抱怨工作和家事。

而在这个时候,不知所措的贾文和只能摆着一张冷脸,低头听对方诉说,他有的时候会觉得烦,但更多的时候是羡慕,比起无趣的自己,眼前男人的生活显然要丰富的多。

他说他是逃难来的,瘟疫让故乡十室九空,他本来是要死去的,可是有人救了他,救了他们。

他说他是来投靠他的本家,可他的家族不愿意认他,最多只是默许了他的名分,于是他只能靠着家族的荫蔽勉强糊口。

他说他看上了马家的闺女,给人家姑娘送了花,他的视力并不好,射术也不精,没有办法去直接射下大雁,只能抓了两只野鸭。

他说他上门提亲,结果被岳父(他强调,一定会是他岳父)追了三里地,还被狗啃了屁股,疼死了疼死了,但他下次还是要去的,直到把心爱的姑娘娶回家。

他说他有的时候回想,自己是不是死在了过去?死在了一场梦里?否则为何苦难如此遥远,幸福如此之近,这朦胧的不真实感真的不是幻觉吗?

他说呸呸呸,我又在说什么胡话!虽无非是贱命一条,但他还是要珍惜的!如果我真死去,又如何见我心爱的人?又如何对得起那个救他们的少女?

他说他可能一辈子也成为不了少女那样的英雄,成为不了那样坚定逆行于人的英杰,他说自己这辈子也拜不了王侯将相,也不可能名垂青史。

——可是,这又真的重要吗?

……这怎么不重要呢?

每当这时,贾诩不由地反驳道。

可是男人只是笑,他不说话,他平静的,温柔的看着和自己在瘟疫中逝去的胞弟一般大的贾诩,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而这个时候贾诩却不知道为何,不敢抬头和他对视。

他是那么普通的,随处可见的,低微如同蝼蚁一般的男人,贾诩甚至不知道他的全名,人们只叫他王郎官,好像他的一生名姓只能寄托于一个虚无缥缈的职位上,他唯一的存在证明也只有此。

说来说去,他最值得称道的,也只有他的官职,一个卑微的,随处可见的小吏。

贾诩有的时候内心会如地发出嘲讽,他看不惯男人爽朗洒脱的模样,更看不惯被对方看到没话的自己,只能阴暗地腹诽。

可是有的时候,贾诩又觉得他那么不普通,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渐渐的渐渐的,也会说起自己的事。

8

男人没有回答他,他只是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事。

男人说,文和啊文和,哪个人没有英雄梦?可是岁月蹉跎,门槛太高,他此生也做不了英雄了。

男人说,文和啊文和,我要结婚啦,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却是我心仪的姑娘啊,你要来参加我的宴席啊。

男人说,文和啊文和,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些翘着鼻子的家伙灰溜溜走掉的模样,真想看见第二次啊。

男人说,文和啊文和,你是有本事的,你是聪明的,你是年轻的,和我不一样的。

男人向他举杯,笑着。

文和啊文和,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男人说,男人说,

——男人说什么呢?

9

如果事情这样继续下去,那也无非是个无聊人,无聊的故事。

可命运的转折点总是那么猝不及防,没有电闪雷鸣,也没有狂风呼啸,这人世不给你铺垫。

就在一个晴朗的日子,刺史府里突然窜出了车马和兵卫。

最开始,没有人在意这场灾难,丁建阳善骑射人人皆知,他听到同事谈笑半月前有自称仙人者,给丁刺史献上礼物,接触者都会有玫瑰一样的花纹美丽极了。人们只觉对方对方兴致上来,无非又是一次巡射。

——直到这场灾难,和每一个人息息相关。

10

最开始是老鼠。

玫瑰一样的花纹,吐着白沫,倒在了路边。

没有人在意这些,正如同没有人在意那些饿死在路旁的“路障”,只有每日晨扫的小吏抱怨,最近怎么工作量越来越大?

——然后就是一场灾难。

雏鸡发出一声哀鸣,守门的犬吞出一口呜咽,从第一家挂上白布开始,到街上突然倒下的人,人们这才意识到那玫瑰色的花纹并不是什么美。

——而是瘟疫。

11

“我这就去书写通告!”他急忙说道,过度的聪慧让贾诩成为最早察觉到瘟疫的那一批人,他转过头就要走,却被下一句话定住。

“……?文和你在说什么鬼话?”他的长官皱眉,“为什么要写?”

“什——”

“人们都已经知道了。”他笑呵呵的说,神色一如既往的和蔼,难怪百姓们敬他为父母官,“你看,他们已经准备撤离了。”

他指了指窗外搬箱的苦力,韩家的管家在一旁监督着,而几个韩家的年轻人站在自家门槛前,在旁边指指点点。

可是街上依旧车水马龙,人们疲惫的奔波着,没有人在意离他们太远太远的朱门大户发生了什么,人们匆匆如同蝼蚁,为生计,为明天的下一口饭奔波着。

“‘人们’,都已经知道了。”

长官再次强调,他微笑着那么温柔,那么和蔼,却让贾诩并遍体生寒。

他听出了他的潜含义。

12

——蝼蚁,

哪儿算得上人呢?

13

贾诩受到了家族的书信,开始收拾行囊。

世家们早已开始了撤离,一开始的不仅不慢到越来越急,大量的车马耕牛被征辟,不用来运人,而用来运那些金银珠宝。

百姓们惶恐着,却无人告知他们消息,只能仅凭猜测,机灵的也随着世家出了城,而更多的人,还是怀着侥幸的心。

他们只是敬畏地看着那些穿着华贵的大人们趾高气昂的收走了他们的生计,他们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在关上门的瞬间痛哭自己的倒霉。

田间的老翁呆呆地看着被牵走的耕牛,他在想什么呢?是在想自己饿死的孙孙吗?还是在想同样的命运也即将到来在自己身上呢?

他只是呆呆的看着,静静的看着,好像每一个贫苦的,卑贱的,随处可见的他。

他只是疲惫的,沉默的,看着土地,看着他生活了一辈子的田。看着那一座座坟,看着自己即将走向的那个土矮矮的,小小的家。

14

今年有田谁力种,恃牛为命牛亦冻。

君不见邻翁八十不得死,昨夜哭牛如哭子

《春寒叹》萧立之

15

贵族小姐们怎么能忍受马车呢?太颠簸了,太不体面了。于是她们坐着慢悠悠的牛车说说笑笑。

她们哪里会关心这些牛来自哪里,这些马车来自哪里呢?她们的父亲兄弟率领着仆人突然就将一切拿来了,好像上天降落的雨水,泥土里长出的花草,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她们哪里会思考呢?

车内装饰得豪华极了,大量的空间被用来舒展腿脚,摆那些新鲜的糕点蔬果。

穿着华丽的少女拿起一颗葡萄,塞入口中的一瞬间汁水爆开的瞬间——窗外又有一人发着高热,昏然倒地。

“娘,娘——”女孩哭喊着,紧紧抱着母亲的身躯,她的脸上也带着玫瑰色的纹路,好像开在尸体上的花。

“……太吵了。”车里的小姐嘟囔道,随后招了招手,让侍从把他们赶走。

马鞭抽了过去,伴随一声稚嫩的尖叫,一切归为沉寂,随后马车继续前行。

一辆辆马车碾压着路面,不知疲惫,前往着生的世界,将死亡留在背后的阴影里。

女孩试图向他人求助,却只能发出细小的呜咽,家里的粮草被征走,家里的家畜都死光,她已经3天吃饭了。

她眼睁睁看着马车碾过母亲的身躯。

“不——”

她哀嚎,可又那么细小,那么微弱,掩盖在小姐们娇俏的谈笑中,掩盖在那些漠然麻木的视线中。

感受到马车的颠簸,华贵的男人好奇地拉开了帘幕,随后看到路上的血肉烂泥与脏兮兮的女孩捏住了鼻子,嫌弃地又放下。

那眼神 ,并不带恶意,却又毫无温度。

那是人类注视微不足道的东西的目光。

——就像看野草一样。

16

女孩已经没有办法再哭了,泪水混入泥土,混入千万人践踏的血肉中。

她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她小小的脑子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又一辆马车奔驰而来,但这一次,却是向着女孩而来。

她麻木地望着逐渐变大的车辙,那一瞬间马儿遮住了阳光。

她想,一定是马儿知道我热,才帮我遮挡太阳吧。

17

男人高兴地告诉贾诩妻子怀孕的消息,贾诩兴致不高,只能扯起嘴角勉强应付。

“文和啊文和!你一定要来啊!”他快乐地说,沧桑的面庞却带着亮晶晶的眼,充斥着对生活的希望。

他告诉贾诩他攒了好久好久,终于可以给自己的孩子弄个满月宴,他会邀请自己所有的朋友和同事,大办特办,把自己曾经没有的一切补给自己的孩子。

“……好。”贾诩心不在焉地随口应道,然后他突然反应过来脚心发凉,他意识到了什么,一股可怕的念头充斥着他和脑海。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他眼睁睁看着男人絮絮叨叨,继续畅想美好的未来,话语充斥着贾诩的耳边,化作刺耳的嗡鸣 。

18

——他还不知道。

他忽然明白了,浑身发抖。

——他被抛弃了。

19

文和啊,你是有文化的,给我孩子起个名字吧。

他说。

起个好听的,平安的,健康的名字。

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平平安安就好,不要当什么英豪,只要简简单单就好,只要好好活着就好。

男人笑着说,

吉祥的安好的,好啊好啊,这样就很好了。

太平的康建的,妙啊妙啊,这样就足够了。

20

贾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的。

他茫然的,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甚至撞到了路旁的石矶,一向注重仪表的他狼狈的绊了一跤,幸亏反应快,否则差点直接扑在地上。

太阳太耀眼了,炫目到他几乎窒息,他试图大口呼吸,胸膛剧烈起伏着,却发现颓然无功。

他看到到街上匆匆的人们,那些和男人一样的人们,那些卑微的,同样是蝼蚁的人们。

马车一列列穿行,前往生的世界,碾碎蝼蚁的身躯 ,血流到自己的脚下,却好像魔爪一样攀上了自己的身躯。

一切都是吵闹的,一切都是寂静的,他耳中嗡嗡的鸣响着,眼前炫光,听不见了,看不见了,那是什么啊,这又是什么呢——

然后,脑中传来了一声呜咽。

21

……他疯了。

贾诩想。

——他疯了吗?

他将脏兮兮的,自己平素间根本不会多看一眼的孩子扑倒在了路旁,却因此让马车被迫停下。

车夫本时是想要从他身上碾过去的,可当他看见贾诩身上肮脏却华贵的的装束时又迟疑了。

“在下贾诩,贾郎官。”他连忙从地上爬起,冲着马车拱手,他的身上脏极了,泥水和血肉胡乱地晕染着外衣,血迹从额角流了下来,如同汗水。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

“……武威贾家?”车内传来了声音,那是个年轻的男人,贾诩认出来了这是韩家的车列。

“是,家父贾龚。”贾诩道。

韩家子本想要掀起幕帘回礼,可是当他听见贾诩的身份的时候,却又不屑的把帘子放下来,这种寒门子弟连他掀起帘帐的资格都没有。

他没有什么可和他说的,他只是吩咐车夫继续行车,于是马鞭扬起,马蹄翘动,而在经过两人的瞬间,微风掀起了帘幕,贾诩看到了一双冷漠的,嘲讽的眼。

如同自己嘲讽那个男人,如同自己嘲讽那些不自量力的家伙,马车上的人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

嗤笑一声。

22

贾诩无动于衷。

他并不对这预料之中的场景感到惊讶,又或许他经历了太多,他只是木然地看着马车渐渐远去,接下来是牛车,接下来是人力——

人力……?

贾诩意识到了什么,他猛的看向泥土上的痕迹,车辙渐渐变淡了,哪怕连牛蹄的痕迹都不再有那么多,他意识到刚刚马车的简陋与护卫的稀少,又忽然想起渐渐空旷的官府与聚拢的军队,一个疯狂的想法闯入他的脑海。

——并州,要封城了。

23

——他必须立刻出去。

这样,才能活下去。

医署已经被世家刮分,刺史是第一批跑的,带走了大量的资材,而接下来并州剩下的资源也被世家大族们瓜分殆尽,当城门一闭,只能听天由命。

虽是次子,但贾家还是待他有几分薄情,虽无车骑但好歹有马匹,按照军队从城外赶来的速度满打满算还有1个时辰,这段时间足够让他跑出城外追上世家的脚步。

决定好了也就无话可说,贾诩转身就要回去,可一只小手拉住了他的单衣。

他冷漠地将衣角从孩子手中拽出来,他知道孩子想说什么,带她逃吗?怎么可能呢?他凭什么要负担这么一个累赘呢?

他不是英雄,不是圣人,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偶尔会发疯的傻子,刚刚傻一次就算了,还奢求什么——

24

但预料中的话语并没有出现。

孩子只是朦胧的,单纯地笑着,像是雾里看花,像是透过镜子看到了自己。

“谢谢你,哥哥。”

她说。

“哥哥”

“——像个英雄一样啊。”

25

——他疯了。

——他疯了啊。

他应该出城的,他应该逃跑的,他应该追上那帮世家自己的步伐,然后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只要这样,他的生命就不会有丝毫受损,是要这样,他就能装作一无所知的继续他的人生——

可是他却骑着快马,往城西狂奔而去,那里离城门最远,却是他的目的地。

世家们不告诉百姓疫情的原因非常简单,百姓逃跑了,他们哪里还征得到粮草,哪里还拿的到牲畜,他们又怎么逃跑呢?若人群拥挤,他们又怎么逃得掉呢?牺牲一群畜生而已,他们又怎么不可能心安理得呢?他们的家人无非都是这里的官员,只要城门一步闭,消息不出,谁又会知道他们的失职呢?而哪怕有幸存者,军队又不是吃白饭的,那些低微的声响谁又在乎呢?

这次行动对他来讲没有丝毫好处,他没有深思熟虑,也没有考虑对错,这是不合逻辑的,也毫无因果,他得到不了任何东西,反而会搭上自己一条性命。

——他何必要这么做呢?

26

“——文和啊文和。”

男人说。

“——哥哥。”

孩子说。

“……我会,成为英雄吗?”

小时候的自己,望着他说。

27

“文和?!你怎么——”

“要封城了!”他嘶吼着,声音沙哑而撕裂,像是啼血的杜鹃,他没有来得及去穿骑服,寒风刮着他的脸庞弄得生疼,他从没有这么狼狈过。

“走,快走!”他说着,颠三倒四,他的所有言语都是混乱的,他记不清自己具体说了些什么了。

他说了吗?说对自己出身的不满?他说了吗?说自己也厌恶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他说了吗?他不是英雄,他只是个懦夫,是个蠢货,是个平凡的蝼蚁,他和自己看不起的东西没有任何差别,他讨厌他,讨厌所有人,讨厌自己?他说了吗?他也想要活下去,但是他也想要他们活下去——

“文和。”男人忽然两只手放上了他的肩膀。

“文和啊文和。”他包容的,淡淡的笑着,镇定的眼神中映着他惶恐而颤动的瞳孔。

“不要害怕。”

他说,

“——不要害怕啊。”

“————”

28

男人,只是个凡人。

一匹马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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