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冬雪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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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内，车马喧阗，烛焰争辉。再寒的天挡不住京城的一片繁华。

偏巧不巧，今日是凡间帝王的万寿节，王者赐灯，与共众乐，京城燃灯一昼夜，共庆休明之运。

于是今夜宛如白昼，灯珠交相辉映，百姓们纷纷出来游乐赏灯。

陆吾穿梭在往来如织的人流中，寻找着卖冰糖芦葫的小摊贩。本该是喜庆日子，却发现出游的人们大多是强颜欢笑，长吁短叹。

突然街面马蹄飞扬，由城门的方向来了一队铁骑。

队伍蜿蜒十几里，马车被黑布罩得密不透风，铁骑上的士兵个个穿铁甲，手持双刀，似乎是在押送什么重要却不可见人的货物。

即便马车包裹得很严，陆吾依然嗅到了浓重的野兽气息。

近前问了围观人群中站在外层的一个年轻人，他拱手道：“敢问这位仁兄，马车里运送的可是野兽？”

那人听了一惊，忙把他拉到身后，用极小声对他说：“心里知道就成，可不能说出口，这是大不敬啊！”

车队这路径不难看出是直通皇城的，陆吾眉心打结，“皇宫禁庭，岂会允许凶猛野兽入内？”

年轻人侧目将他从头至脚打量了一遭，把他从人潮拽至一处僻静的地方。

“某姓孙，单名一个慈，是汴梁动保协会的一员，专管账册登记，嗳，就是账房先生！听公子话里话外很是关心这些押进宫内的动物，不瞒您说……”

他情绪有些激动，手里的扇子开开合合，“万寿万兽，这昏君为了庆生，命人四处搜罗一万只不同种类的飞禽走兽，宰杀后用来祭祀昊天大帝，不求风调雨顺，只求他能稳坐龙椅，每年万寿节就是一万只动物们的祭日！”

陆吾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又问：“你们既是动保协会，为何不阻止他？”

孙慈摇首哀恸道：“协会形同虚设，我们是自发的民间组织，联名上书毫无作用，别说我们了，就是国丈老爷屡次进言，最后落得个告老还乡，气得皇后一病不起。彻底没人能管得了他后，他愈发不拿百姓当人！看你是外乡来客，劝你早日离京吧，没准过几日又要打仗了！”

见陆吾似有不解之色，他继续道：“昏君惨无人道且淫/乱成性，后宫佳丽如云却连妇人也不放过，大街上经常上演官兵强抢民女的戏码。民怨沸腾，各地藩王不知反了多少次，可每回这昏君都如有神助，起义军就是攻不破这城门！听说南方的起义军又要攻来了，真希望他们能一刀砍了这昏君的脑袋！”

如有神助……陆吾扯唇笑了笑。

“孙义士，不知你信不信，但龙椅上这位，我猜他活不久了。”

很显然孙慈不大相信，却仍很给面子的愤愤点头，“但愿老天爷能收了他。”

浩浩荡荡的铁骑带领一队马车扬尘而去，人群也渐渐散了。

陆吾转身问孙慈，“孙兄可知哪里有卖糖葫芦的？”

孙慈将扇柄往掌心一撂，“巧了，我家就是卖饮食果子的！”

于是二人边往孙家铺子去，一路上孙慈细数了好些当朝暴君的恶行，颇有不吐不快之意。

陆吾铁青着脸默默听了一路，到了店铺跟前，跑出来两只瘸腿缺尾的大黄狗迎接他们。

孙慈摸摸狗头，向他解释：“前两年捡的，被人打折了腿。”

复又换了个轻快语调问：“糖葫芦是买给你娘子的吗？”

说到无忧，眉头这才逐渐展平，他浅笑着点头，“是。”

见陆吾眼中柔光泠泠，孙慈感叹道：“你们夫妻二人感情一定很好。”

陆吾有点赧然地将视线放到了插在秸秆把子里的糖葫芦上面。

要说天界的美食多，其实不然，神仙吃饭满足的是情绪价值，而非口腹之欲，也就不那么用心钻研这东西好不好吃。所以相较之下，凡间的食物略胜一筹，什么花样都能做出来。

面对一大束糖葫芦，陆吾有些无从下手。再三犹豫，还是选了一串中规中矩的山楂糖葫芦。

孙慈取下来，在糯米纸上一滚，包好了递给他，然后殷切地说：“姑娘都喜吃甜食，公子再带一串豆沙的吧！”

陆吾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红艳艳的山楂开了口，里面填满了赤红色馅料，表面还点缀着几粒白芝麻，卖相确实诱人。

孙慈咧嘴笑道：“里面塞的是我家自己熬的沙，绵软爽滑，甜而不腻，只这最后一串啦！”

陆吾接了过来，“多谢孙兄。”

看着手中的糖葫芦，嘴角不由上扬。无忧是小馋猫，两串也不知够不够她吃，遂又挑了挑。

他指着一串黄澄澄的糖葫芦问孙慈：“这是什么果子？”

孙慈讶了下，“公子没吃过？这是砂糖橘呀，逢年过节我们都要炫上一大盆呢！”

陆吾抿唇笑了笑，听起来不错，“再给我拿串砂糖橘的吧。”

“好嘞！”孙慈递给他，又抓了一包花花绿绿的糖果，“川西乳糖，金丝党梅……都是姑娘家爱吃的，你我相识一场，今日的消费全由我买单，带回去给你娘子尝尝！”

陆吾顺承了他这份情，再次说：“多谢。”提着一兜小吃食告辞了。

夜里打烊时，孙慈媳妇在瓜子筐的深处发现了一颗明亮闪烁的瑟瑟珠。

***

大雪没有停歇，陆吾驱风疾行，因提在手中不便，就把一包零嘴儿塞进了怀里。

夜深了，无忧应该已经睡下了，她一向睡眠质量绝佳，沾枕就着。又或许没睡，在等他呢？他笑着摇摇头，这姑娘不会这么傻吧？心念内因着一点燃起的小希冀不胜欣喜。

快一些，再快一些。为了抵挡风雪，陆吾幻化成虎身腾在空际，星子触手可及，心情也和这些星子似的明灭不停。

虎躯霍然一震，陆吾变回人形，神玺玉章在他手中放着金光。

半夜召唤他，这老头真是精力旺盛闲出屁了，陆吾把神玺玉章收回袖中，全当看不见。

结果玉章内传来一阵空灵的烦人声音：“小陆吾，快来呀，睡什么觉过来玩。”

看指引是传他去玉帝的太微玉清宫，陆吾头皮发麻，不知天帝这回要作什么妖。可毕竟是顶头上司，不去又不太好，于是将气喘吁吁的云头调转个方向，朝玉清宫飞去了。

到达玉清宫门口，那朵云已经累得薄了一层，瘫在地上挪不动了。陆吾给它渡了些真气，大步往正殿走。

听见里面几人的说话声，陆吾驻足在殿门前。

玉帝弓腰站在天帝的身侧摊开一幅画卷，用手轻轻拂过，画面像流水般律动起来。

陆吾和无忧的身影跃然浮于画卷之上，两人环抱在一起，无忧像只小兔子动来动去，陆吾垂眼望着她笑得极温柔。

“甚是般配啊！”天帝捋着胡须咂舌。

“他们的孩子该叫我什么……婶子？还是婆婆？”西王母问完打了个哈欠，又去摆弄她手里的狸猫布偶。

玉帝腹内嗤笑，却仍恭谨地躬身拜了下去，声色抑扬道：“您曾立下天规禁止神仙与凡人相恋，昆仑神陆吾触犯天条，不守清心，放情纵性，罪无可恕。”

天帝面露尴尬，抠了抠头皮。

这天条是他喝多了酒随口一说的，那时他爱慕一个凡人女子，约好了过几日就去迎娶她，结果那女子移情别恋喜欢上了下凡的床神。他实在气不过，秉持着得不到就毁掉原则，颁布了这条天规。

人神恋这种事情发生，论私心呢可以理解，他可是领教过凡人女子的温柔多情，比天上这些整日自恃清高的女神仙不知好上多少。

可要是拿到台面上来说，那就不得不惩罚陆吾以儆效尤了。毕竟天大地大，都不及他老人家的面子大！

“对，你说得对，得严肃处理！”天帝回过神来，用拳头锤了一下龙椅的扶手。

玉帝隐隐勾唇，“天君英明。”

“罚他什么好呢……”天帝扭头看向西王母，把难题扔给了她。

一侧的西王母昏昏欲睡，哈喇子都要流到地上了，她迷迷糊糊地说：“给我驱车的穷奇崴着脚了，我那正好缺个拉车的开明兽，就罚小陆吾替我拉一个月的车好了，嘿嘿！”

王母娘娘语出惊人，天帝举双手赞成，而这答案显然没称玉帝的意，他咬牙再拜下去。

“昆仑神藐视天规，理应重罚。”

天帝重重咳嗽了两声，提醒他适可而止，“够啦，这惩罚够重啦……”

谈到陆吾，便见他一身风雪从殿外走了进来，蓝眸如锐利的光剑，俊逸的脸上满是淡漠。

他撩袍跪在金阶之下，“陆吾甘愿受罚，此事与无忧毫不相干，是我一心纠缠，望祈恕她无罪。”

天帝笑眯眯的，哼了一声，“罚你去给西王母拉一个月的车，你服不服呀？”

陆吾说服，然后站起身，略拂衣尘，经过玉帝时脚步顿了下，斜乜他说道：“你亲选的人皇宰杀万兽用来献牲醴，听说他祭祀的正是你昊天大帝？”

说完轻蔑地笑笑，举步往殿外走去。

此话一出，天帝陡然掀开褶皱的眼皮，目光刺向玉帝，“嗯？百忍，他说的可是真的？”

玉帝恐触天威，俯身回禀：“百忍不知，近来一心在准备王母娘娘的寿诞，许是我疏忽了，这就去下界查明此事。”

西王母出来打圆场，“百忍是忙得不可开交啦……你记住，生辰当天我要大大的牌面，给我安排个天女散花！”

玉帝退出殿外，却仍见天帝歪着个身子愁眉不展，西王母好奇地问：“你咋了？”

天帝摇摇头，仰脖长叹，“造孽啊！”

***

云头休整完毕，恢复得云量饱满，蓄势待发地等着陆吾。

看见陆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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