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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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凝深如墨,漩涡般俯视着前行的人们,仿佛要将所有人吞噬而去。宫道无风,一旁围成的小池平静无痕,安静得如同在每一个沉寂的夜。

季融脚步愈快,头顶倏然一道惊雷。

电光刺眼地劈开夜空,青砖石瓦也好似被炸开一道裂缝,在月光下有些森然。

一阵疾风,她的衣袍斗篷被翻然吹上空中,剧烈翻滚,久久落不下。

只一息之间,针尖般的骤雨倾盆,副将递上一副蓑衣,要在她头上撑一把伞。

她将蓑衣套了上,却抵住了伞杆。

副将看了一眼众人,心领神会,将伞收了起来。

承天门已至。

那宫门前黑黝黝地站着一道身影。

年殷礼黑氅银裘,鬓发束扎进金冠之内,戴着金扳指的右手执着一柄伞。

伞沿下只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

“几日未见,季将军好像又升官了。”

那人爽朗一笑,丝毫不觉面前禁军压迫,而自己形单影只。

季融也笑了,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这装束。

“几日未见,燕王殿下也像是新挖了座矿,当上暴发户了。”

“入宫面圣,自要装扮一下,失了礼节可不好。”

他话罢看向季融,眼神中欣赏之意浓厚。

“季统领,远在苍州之时,便想与你切磋一番了,如今不知是否还有这个机会?”

“燕王殿下。”

一道女声自宫门另一侧出现。

“我想你现在该担心,自己还有没有能活下去的机会。”

并着几队人马,领头的正是林照秋和符宣。

“林大人,您那一箭可让本王痛极了。”

年殷礼看向那紫衣官袍的女子,一语道出那日寿宴刺杀真相。

林照秋也并不掩藏,纤眉锐利似锋刃:

“可惜没一箭取了你性命。若非你命大,便是这皇城早有人与你同流合污,意欲谋反。”

年殷礼微微吃了一惊。

“林大人可将好大一顶帽子扣给本王,何出此言?”

“燕王殿下就莫要同我装蒜了,这朝中如今恐怕一半都握于你掌心。”

林照秋冷笑一声,“那次刺杀陛下的儒生,便是你安排的吧?”

“他虽是益州之人,后来却迁到你凉州,若非我派人寻至他村里,到现在也不会得知。以民生困苦为由好一通说辞,闹得人心惶惶,城外居然还有人要为他伸冤?”

她有些冷酷地盯视着年殷礼。

“恐怕能不能杀了陛下不重要,让这些人妖言惑众才是你的目的。”

“林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王今日既然敢独身出现在这里,便是不惧这些流言蜚语的。”

年殷礼掸了掸衣袖,“还是说......您要将本王直接诛杀于此呢?”

“你行刺陛下一事已板上钉钉,于内与外都无转圜余地,今日送上门来,只能说是天意,叫你命绝于此!符宣——”

一旁瞳色泛金的将领大步上前,将那人一把缚住,抽出腰间佩刀便要一斩而下!

“报!!”

马蹄声惊起,水花肆意迸溅。

缰绳被背上之人狠狠一勒,马儿发出长长嘶鸣。

来人面色慌张,带着几分惊恐,扑通一声跪在季融和林照秋面前。

“大人,长信门有突厥人!!”

“守令?”

那人从腰间拽下一块牌子,举至季融面前。

“人数多少?”

“约莫三千!”

季融一跃上马,沉稳发令:

“符宣,押送燕王去附近偏殿,严加看管,羽林卫随同前去,在紫宸殿务必护好陛下安危。”

“是!”

她一甩缰绳,又向马下银甲副将掷下一块牌子:

“吕宾白,你执我符牒,调其他三卫各三千人马,速来增援。其余众人随我前去长信门!”

马蹄翻腾,大雨滂沱。

季融登上城楼时,雨幕层叠,放眼望去只有乌压压的一片。

“城下何人?”

一匹白马嘶叫几声,马上人在原地踱了几步。

“可是季融季统领?”

“是我。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某不过一无名小卒,只是瞻仰统领已久,今日得见,也算了却心愿了。”

“哈哈......”

季融笑了一声。

“我竟也不知,突厥的单大军师仰慕我许久。可要入城对饮几盅?上京的佳酿可比那马奶要好喝许多。”

“若统领愿放我这千余兄弟一起进去,何乐不为呢?”

单青昀一点没有被发现身份的惊讶,慢悠悠地攥着马缰,似要这般与她对谈到天明。

季融皱了皱眉。

她望着城楼下那甲胄裹身的突厥兵,每人都扎束长辫,腰间别着狼纹弯刀。

“当然,如果这群胡奴愿意。”

她用了突厥话。

那些突厥兵却纹丝不动,似是对这句侮辱含义极深的话根本听不懂一般。

唯有单青昀抬了头。

他眯了眯眼。

“你会说突厥语?”

季融闭目,深吸了一口气。

“...回紫宸殿。”

她早该料到,上京因寿宴对来往行人搜查严格,如今更是全城戒严,哪里会有如此多的突厥人藏匿城中。

他们根本就不是突厥人。

那人也是故意让她知道单青昀入了京,好令她相信突厥真的已经兵临城下。

“驾!”

长鞭劲甩,马儿的啼叫在夜中显得些许凄厉,冷雨自她鬓角滴落下颌。

沿途宫道空无一人,原本执守的禁军无踪无影。紫宸殿前横尸一片,鲜血从台阶流至她的靴下。

她抬手,将殿门推开。

主殿空旷,悄然寂静,唯有那鎏金宝座上坐着一人。

季融站定,呼吸有些不稳。

“......陛下。”

那身影毫无反应。

“......年庭兰。”

一细颈金瓶滚落而下,那人好似动了一下。

“...阿融。”

季融浑身一松,有些急促地喘着气。

“你可有碍?林大人和符宣呢?”

年庭兰像是刚睡醒,慢吞吞地揉了揉眼睛。

“我能有什么事。至于他们......我也不知。”

他朝季融勾了勾手指。

“阿融,你过来。”

季融眉皱得更紧,似是不明白他如今还能这般淡定。

“陛下,燕王意欲谋反,集结私兵冒充突厥人,怕是要演一出救驾未果的好戏,您不能在这久留......”

“我有话与你讲。”

年庭兰闻言依然未动分毫,只执意让她上前。

季融吞吐一口气,站上了阶前。

她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铁锈味混合着殿中的椒兰香,让人几欲作呕。

“你受伤了?”

年庭兰无奈地抬起袖子,怀中卧着一只后腿淌血的兔子。

“...你今日究竟要吓我几次?”

季融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她现在拼死拼活得都是为了谁?!结果这人躺得比她还平!

右手被一片凉意覆裹,皇帝有些无力地将脑袋搁在了她的肩上。

“阿融,其实我知晓你为何一直护我至今。”

他的声音有些哑,缠绕着雨夜的湿气。

“父皇留下的那方遗诏,我早就将它烧掉了,你不用再担心。”

季融一僵,低头想看他,却只触到了他柔软的发丝。

“...只是我不敢告诉你。我怕如果你知道了,这里便再没有什么能留住你。”

他抬起一只手,花纹繁复的广袖顺着苍白纤弱的腕滑落,然后轻轻拨弄了一下她耳畔的金环。

“这是母后留下的最后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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