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相恋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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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每次她难受想哭的时候,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不要哭”。

可小孩子想哭的时候,光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又怎么能克制得住。

止不了,也没有关系,她父亲总是有办法,让她停下哭声。

童年的时候,父亲经常和母亲吵架。每一次吵架,都是一次单方面的虐待。那个男人,简直不是人,拳头是他用来发泄的武器,受害者总是她的母亲,然后变成了她。

她的父亲几乎没有打过她,可所做的事情,对苏欣来说,比打骂更要残忍。她看着父亲打母亲,扑在母亲身上,企图用自己幼小的身体护住母亲。

结果,当然是没有起任何作用。

苏欣还记得小时候的自己,面对着这样的场景,经常哭得眼泪汪汪,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句。只是任由眼泪不停地往下流,不停地呜咽着,抽泣着。而她的父亲往往板着一张脸,对她说:“不许哭。”

不许哭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不许发出声音,也不许掉眼泪。

可是小孩子的哭,又怎么能够停止得了。她害怕极了父亲那张阴冷的脸,只能够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拼命地忍住眼泪。忍到上气不接下气,忍到脸通红,最后还是忍住了。

终于有一天,可怕的日子到了尽头,尽管这样的日子结束的方式并不太美好,但它终究还是结束了。

苏欣的父亲出轨了,出轨的对象是城市里面的一个不好看但有钱的女人。她的父亲有一副人人都羡慕的好皮囊,不然也不会让她的母亲在被家暴这么多年后,也舍不得提出离婚。

离婚,是父亲提出来的,当时苏欣也在现场。

那天的具体场景,苏欣已然不大记得了。她唯一记得的是母亲那张苍白却依旧漂亮的脸,岁月时光,待母亲真是体贴。哪怕是三十几岁的女人,看起来依旧那么美丽。可是再美丽也没有用,美丽却留不住她爱人的心。

记忆里,关于母亲的最后一幅画面是一双眼睛。那是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和苏欣的眸子极为相似,苏欣继承了她母亲的眼睛。

母亲就坐在家中的小凳子上,阳光从木门缝中溜进来,光线将她母亲的脸庞割成两半。眼睛以下的全是阴影,唯有额头和眼眸在阳光里。母亲的眸子半阖着,眼神空洞又失去了焦距,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了一道浅浅的阴影。

那时候,小小的她,就站在母亲的身边,盯着母亲看,一动也不动。这样的姿势,两人都保持了很久。

直到苏欣腿都站麻了,母亲才仿佛回过神来,看着苏欣,说了一句:“以后,我们家欣欣,就和奶奶一起生活了。”

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温柔,表情也很温柔,只是苏欣依稀见到母亲的眼角有泪光。苏欣那时候年纪还太小,不太明白母亲话语里的意思,但她隐隐感觉到母亲所说的事情,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忍不住哭了,眼泪汪汪。小手拽着母亲的衣角,睁着一双泪眼,盯着母亲。

母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将她的手掰开,随后摸着她的头,柔声道:“欣欣,不要哭了。”

依旧还是那句“不要哭”,但因为对象的不同,苏欣哭得更大声了。

这一次,没有人大声吼她,但她还是停住了哭。

因为,母亲离开了。

她从此一个人和年迈的奶奶生活在一起。

再后来,她听说母亲改嫁了,嫁到其他城市去了。新的丈夫对母亲很好,母亲有了新生活了,再也不要她了。

到了最后,母亲与父亲,就成了存折上的数字,代表着她和奶奶的生活费。

长大了之后,她才知道,家暴没有一次,只有无数次。她恨那个家暴的男人,也恨懦弱陷入爱情里,完全不顾女儿的母亲。

父母,对她来说,就像是死了一般。

他们二人不在了,可影响却还在。

不许哭,不要哭,这几个字,却已深入她的脑海。

初上大学的时候,她第一次住集体宿舍。

别人都有父母来送,唯她一个人,独自来到学校。说不羡慕,肯定是假的。说难受,倒是真的。

才上大学的时候,有很多不顺利。她难受了,很想哭,但她不敢哭。夜晚,室友都已陷入深睡,她却还失眠着。

苏欣还记得,那时候的她盯着宿舍的天花板,头脑却异常清醒。温热的泪,从眼角划过,想放声大哭,却不敢,怕吵醒室友。最后只能特别小声呜咽着,用手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那些日子里,对她说“不许哭”的人,居然变成了她自己。

今天,是人生中,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哭吧,哭吧,哭出来,就不难受了。

对方的声音,还是初次相识时的那般温柔。可感觉却不一样了,她又一次体会到了那句话,温柔是一种治愈人心的力量。

苏欣缓了好久,才停下抽泣,她抬起头来,看着对方,忽然笑了:“认识你真好。”

她这句话说的有点突兀,可配上那张真心的笑脸,却又令人觉得心疼起来。

“认识你,同样很好。”对方是这样回答她的,一边回答,一边伸手够旁边茶几上摆放着的餐巾纸。

宁韵抽了几张餐巾纸,递到了了苏欣面前,苏欣接过餐巾纸,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随后又吸了吸鼻子,觉得很不好意思。

她也没有想到,突然就在这个人面前哭了起来,还哭得这么厉害,仿佛卸下了一切伪装。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可视线却不小心瞥到了对方发育良好的胸,忍不住又红了脸颊。

“不要觉得难过,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对方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两只手紧握着她的手,温热的触感顺着肌肤传递到她手心,“你能在我面前哭,其实我很高兴,说明我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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