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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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房车旅行的第764天。

清晨,唤醒白溪溪的除了窗外的第一缕阳光,还有不远处热闹的早点叫卖声,以及车厢内似有若无飘散的桂花香气。

暗香浮动,清甜甘冽。

金秋九月,时光如梭,转眼间又到了一年桂花盛放的时节。

只听见清脆“咔哒”一声响起,昏暗的后车厢突兀伸出一只素白的手,简单一抬一推,干脆利落地拉开了侧窗。

一阵微风吹过,车厢里瞬间变得清凉透气,充盈着一股桂花特有的,清甜馥郁的幽远香气。

白溪溪卷拥着被子半坐起身,身上裹得像个蚕宝宝似的,只露出小半颗毛茸茸的脑袋,迷迷瞪瞪地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香到沁人心脾。

“好,起床啦。”

伴随着主人的清醒,两侧的遮光帘相继拉开,阳光映射进来,这处小小的空间,终于显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这是一辆简单的房车,内部装潢的色系以白色为主,配上原木色的台面,看上去干净清爽,加上格局分配合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最前方的位置是驾驶区,主驾和副驾驶各能坐一个人。

中间则是休息区,有一张可升降的浅棕色长方桌,周围环绕着四人位的米色沙发卡座,空调安置在沙发的侧上方。

沙发座的旁边是一长条的厨房区,包括水龙头、案板、电磁炉、冰箱等。

再往后则是一间小小的卫生间,里面有马桶、淋浴喷头和简单的储物格。

最后房车的尾部是卧室区,放置着一张柔软舒适的车尾横床,床下则是一个巨大的收纳空间。

……

白溪溪正是这辆房车的主人。

她如今驻车所在的地方,是粤省的一处水乡古村落,榕树桂树交错、民居随河而建、小桥流水人家,如今整个村落桂花飘香,有着独特的岭南风情和自然风光,舒适又安逸。

一眨眼,距离她离开那个“家”,开着这辆房车独自上路,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有两年时光了,当真是岁月如梭。

白溪溪此时正在洗漱,嘴里塞满了牙膏泡沫,电动牙刷嗡嗡作响,咕噜咕噜一口簌口水吐到池子里,满不在乎的抹了抹嘴。

呸,晦气。

因为想到了不好的回忆,白溪溪的眉头略微拧了一瞬,镜子里的影像仿佛也瞬间笼罩上一层晦涩。

她的过去倒也没有多复杂,不过是一个13岁女孩在意外失去父母后,被一帮乱七八糟亲戚吃绝户的故事罢了。

如果这个故事只是单纯的寄人篱下,就算活得辛苦,她也绝不委屈。

但可惜,她真没遇上好人。

舅舅一家仗着监护人身份,日常苛待不说,还以抚养教育她的名义,肆意挥霍着父母留下的遗产,最后更是把主意打在了她名下的房产上面。

好在未成年人名下的房产不得买卖,除非是出于未成年人利益的前提。

所以,尽管舅舅挂牌出售房产,脸皮也不要了,打算卖了再说。

但买房是人生大事,一般人在了解内情后多少有所顾虑,担忧今后产生经济纠纷。

加上白溪溪私下找到买房者,讲清楚前因后果,明确告知对方,如果买了房那就是后患无穷,因为她一定会起诉到底。

因此这栋房子前后降价好几次,但最终因为各种原因,都没有成功卖出去。

眼看房子没人愿意接盘,累赘的外甥女也马上就要成年了……

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成年人要拿捏未成年人,总归还是有办法的。

从白溪溪高二开始,舅舅就不愿意再给她交学费了,而是劝她出去打工挣钱。

对此,白溪溪没有哭也没有闹,因为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件事,在很早之前她就清楚了。

讨公道这件事本身,就一定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可她因此耽误掉的学业和人生,却是无法回头的。

她想读书,她也必须读书。

白溪溪从小的梦想是考上央美,她想要学画画。

可能有人会说,你连读书都费劲,还想花钱读艺术生?做梦吧你。

确实,想要从铁公鸡身上拔毛,这看上去似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但白溪溪最终成功了。

对此,她只做了两件事。

以情动之,以利诱之。

先打感情牌,哭诉自己的坎坷身世,表达对“舅舅”一家收养抚育自己的“感恩”之心,自己毕业后一定会多多照顾补贴“家”里,帮表哥想办法找到更好的工作如此这般,声俱泪下,言辞诚恳。

当然,这是远远不够的,但有了感情牌的氛围,继而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再打利益牌。

在谈判的过程中,白溪溪无意中透露出口风,大学毕业之后愿意把房子过户到表哥名下。自己只是想上学读书而已,她在这个世上无依无靠的,房子不留给她“骨肉至亲”的表哥,又能留给哪根小秋葵呢?

白溪溪用房子吊着舅舅一家,像蠢驴头前挂黄瓜,连哄带骗的,艰难地为自己争出了回转的余地。

她不觉得自己有多高明,只能说实在是运气好。

初出茅庐的小女孩又能有什么演技,不过是隐忍谨慎,头脑也不算蠢笨,加上舅舅一家虽然贪婪,但也没有那么精明。

哄一哄、骗一骗,唯唯诺诺的糊弄,蝇头小利的讨好,竟然真的让她成功熬到了大学毕业。

拿到毕业证、学位证的那天,白溪溪特别感动,她拿出了自己上学打工挣的钱,帮舅舅一家报名了邮轮豪华旅游套餐,说要“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在把一家子豺狼打发出门后,早有准备的白溪溪,以最快的速度反手办理好了卖房的手续,价格略低于市场价,卖的也是老师介绍的,家里有人在公安工作,知道她家情况的一户好心人家。

然后天高海阔,销声匿迹。

离开这座小城,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也许生活可能孤清些,但终于能够悠然自在。

她的人生还很长,哪怕占据道德制高点,也不愿意再与肮脏烂透了的淤泥,纠缠不休。

哦对了,忘了说,关于那个豪华游轮旅游套餐,其实她只付了一小笔订金,毕竟穷学生一个,哪里有这么多钱呢。

隐隐约约是有听说,旅行社的名声不太好,强制购物套路多,而且要尾款和高利贷催债一样凶,但是只要好好付钱,就不会有关系啦。

……

回忆前半生,是有些许坎坷,但不必纠结沉溺,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白溪溪笑了笑,初升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在脸上,恰如冰雪消融。

其实曾经,她也有过一个很幸福的家。

记忆里,在阳光明媚、天气正好的日子里,爸妈会租上一辆房车,带着放暑假的她四处露营游玩。

她奔跑在草丛山坡里,像一头莽撞的小马驹肆意快活,呼呼的风声追在耳后,带起她乱糟糟的半长发,上面还沾染着几朵不知名野花。

即使不小心扑街摔倒,含着一汪眼泪刚要哭唧唧,抬头就能看到山花烂漫不远处,无良父母笑得打跌拍手,还举起了相机要对着自己拍照。

那是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溪边踩水摸鱼的自在,有漫山遍野的小花小草,以及那充满着夏日芬芳回忆里,一直摇摇晃晃、欢声笑语的房车旅行生活。

可能这也是后来,她会选择房车生活的理由。

……

好了,回忆时间结束。

一日之计在于晨,她该吃早饭了。

白溪溪伸个懒腰,按下开关,呼啦啦地拉开车门,准备下车。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驾驶座上挂着的金黄小吊饰轻轻摇摆,发出叮当清脆的声音,那是略微泛黄的一家三口合影小像。

下车前,白溪溪回头对着吊坠笑了一下,轻不可闻地说了一声“早上好”,然后踢踏着拖鞋,轻盈地跃下了车。

车门拉开后,街道上热闹烟火气的叫卖声就变得清晰许多。

白溪溪踩着拖鞋,打着呵欠,半眯着眼睛闻着香味,径直走向了街边的早餐摊。

简简单单的一辆小推车,整整齐齐摆放着葱花、香菜、腌菜等小料,身后几个大铁桶装着满满当当的原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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