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往事回响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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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时在沈家大小姐的身体中醒来。

她读过自己的身份故事后,便陷入为难——既然沈家只有二公子适合修行,那么她这位大小姐继承凡间家产,自然是因她不适合修行了。

真烦。

她想猎杀秽鬼,恐怕身体本身资质不够,得借助一些外物、外化法子。

花时心思颓然。

时至今日,沉沉浮浮,她已看不清爹爹,看不清沈掌教、爹爹他们所斗的目的在哪里。爹爹如今潜逃,丢下她不管不问;沈掌教任由她留在玉京门,亦是不管不问……

弟子们不再讥嘲她。

却不如昔日讥嘲她或巴结她时,让她更有存在感一些。

她到底要做什么呢?

她来这个猎魔试,却拿到了这具连修为资质都没有的凡人身体,又能做什么呢?

花时颓然间,却无改沈家上下对她的恭敬顺从。

花时不知这些人是故事中的假人,还是有些人已经被鸠占鹊巢、身体中苏醒的是进入猎魔试的弟子。

因为忘生镜对他们的限制,所有人在交换确认身份牌前,都无法看清对方面容,好避免恶意厮杀。

如今花时看着一张张模糊面孔,心中茫然,又生窒息惶然。

她讨厌被叫“大小姐”。

但是这里每个人,都恭恭敬敬:“大小姐。”

花时在惶然中,逃去了二弟的院落,找借口说看看那个从仙山中受伤回来的“二弟”。

她比缇婴清楚修真界一些广为人知的故事。

她接触故事背景时,自然认出来这位沈二公子,应该就是日后风光无限的“第一剑”“沈掌教”。

花时怀着复杂心情,想去看看未长成的沈掌教。

可惜沈家上下对沈二公子分外看中,连她这个大小姐登门拜访,家中长辈都怕唐突了沈二。

花时觉得无趣,最终,她只是隔着帘子,望了那个睡在床帏下的沈二几眼。

花时离去后,家中长老们拐弯抹角来向她打听沈二的病情,问沈二何时能养好身体,何时返回仙山,重新带给沈家荣光。

花时火冒三丈。

看时不让她仔细看,出门又问她病情,莫非她是神仙,隔着窗子帘子看一眼,就能看出来?

何况,故事背景说“沈二自从受伤回来,家中便发生一些怪事”……这个回来的沈二,到底是不是沈二,还难说呢!

花时不是受气的性子,和长老们吵了起来。

他们吵架时,小透明沈三小姐,如幽灵般,默默无闻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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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时吵架时,缇婴揣着持月剑,走过她身边。

缇婴悄然观看,从那熟悉的吵架风格与不服输的想打架的风格中,判断那位骄纵的沈大小姐,也许正是花时。

不过缇婴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好斗爱玩的缇婴了。

她有要事要做,旁观一下

后,便离开了。

缇婴走遍沈家,由月奴磕磕绊绊地靠着记忆,跟她介绍沈家的情况。

按照月奴的说法,她曾在沈家的宗祠中,被供养了整整十年。她曾在沈行川五岁时,救过沈行川一命,似乎是她领沈行川入的修行大道。

缇婴打断月奴:“似乎是你?”

月奴化为一个小侍女,跟在她身边,说话依然是不确信的风格:“因为我不记得了。我在沈家的十年记忆后来被消掉了,是沈玉舒……就是你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告诉的我,说沈行川少时很喜欢用我当佩剑。”

月奴垂下头。

她声音有些低,有些迷惘:“可是在我现在的记忆中,沈二公子一出场,就已经是玉京门的五大长老之一了。他因为实力高强,又借走了我十年,让我做他的佩剑。可是我知道,他其实不喜欢用我。

“他早就可以剑气化形了,根本不需要一把有实体的剑。我虽然又跟了他十年,但是这十年中,是沈玉舒经常带着我,我很少能见到主人。偶尔见到,他也肃然冷漠,高高在上,我觉得……他并不需要我。

“他可能觉得我在玉京门不受重视,有点可怜,才让我跟着他的。”

缇婴听着这个故事。

她侧头,眨一眨眼。

她看出月奴有点伤心……虽然月奴自己并不知道。

月奴希望自己对沈行川是有用的。

可沈行川根本用不到她,平时也不召见她。

所以这一次……月奴才坚持要化形,跟在缇婴身边,保护缇婴。

月奴说道:“我觉得主人很在乎你。我希望我对主人来说,不是完全无用。”

缇婴抿抿唇。

她想事情也许不是月奴想的那样。

可是缇婴与沈行川并不相熟,她并不了解那个用交易换来的师父……缇婴只好道:“忘生镜模拟出的秘境,不是根据真实故事来的吗?如果你好好配合,帮到我,我可以帮你弄清楚你主人、我师父的一点秘密。”

缇婴:“也许他很在乎你呢?”

月奴闷然,点头片刻,又摇头,却没再说话。

沈行川岂会在意任何人?

主人是那么的高然、矜傲、心思难测……连靠近,都是奢望。

缇婴:“走吧,我们去会会我那个二哥。不知道他这具身体,会不会有弟子醒来借用,来做试炼。”

一人一剑便前往沈二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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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时吵架之后,将长老们气走之后,有一庶弟悄然过来,递给她一张帕子,让她擦擦打架后脸上的灰土。

花时没好气地抬头。

那庶弟声音轻缓温和:“花大小姐?”

花时一怔。

面容模糊的庶弟看她如此,便知自己猜对了。那人松口气,对着她警惕的眸子,道:“我是陈子春。”

二人交换身份牌。

确认互相身份后,花时才能看清陈子春的

脸,陈子春也看到花时的面容。如此,他们才真正放下心。

花时抱怨:“这具身体连灵脉都开不了,凡人之躯,怎么杀秽鬼?”

陈子春倒是冷静,和气说:“我醒来后已经打听过了,离此十里的‘神姑庙’,据说能实现人所有愿望,只要你用同价值的东西交换。”

花时嗤之以鼻:“那必是邪门歪道法子,你也信?”

陈子春好脾气:“我若还是正统仙门弟子,一身修为傍身,自然不信。但是如今情形,我们想斩杀秽鬼,需要力量,必须信。我相信我们的情况不是另类,应当有很多进入此间的弟子面临这种情况,大家都会信。我们可以试一试。”

花时静下来。

花时又有些迷惑:“可是……我们要杀秽鬼做什么?我们难道想拿到‘忘生镜’吗?时至今日,我们拿到‘忘生镜’,有什么用?”

她眼中缓缓噙了泪,声音一点点颤抖:“我能让爹爹变回以前的爹爹么?

“我能让江师兄死而复生吗?我……能让小婴原谅我,不再怨恨,与我重修旧好吗?”

陈子春低头,默然。

他眼中亦是一派荒然。

日夜煎熬的羞愧与不安,折磨着他们。

可是如果他们不往前走,又能如何呢?

他们只好怀疑着,往前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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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因为大小姐前脚来看过二公子,三小姐再来,沈二院子的仆从们,并不意外。

而且比起大小姐,沈二院子的仆从们,更欢迎三小姐——族中安排三小姐嫁出去,为二公子招魂。

虽然院中妾室们如今正因为里面那苏醒的怪物而瑟瑟发抖,她们却仍寄希望于三小姐的出嫁,能唤醒真正的二公子。

缇婴在屋门外徘徊。

那些二哥新纳的妾室们用浓厚的妆粉盖住脸上憔悴欲哭的神色,做出欢喜状,却在门口时支支吾吾,不让三小姐进门。

她们的理由是:“二公子昨夜累了一夜,正在休养,三小姐莫打扰了吧。”

缇婴:“……”

她如今不是天真无知的小姑娘了,不会以为“累了”只是单纯的累了。

此时虽然心情不好,缇婴听到妾室们的支支吾吾,仍难掩古怪目光,又颇敬佩的,朝那纷飞的帷帐后望了一眼。

月奴单纯询问:“他不是受伤了吗?为什么累了?三小姐,我们进去看看吧。”

月奴自然大无畏。

凭她的本事,再加上缇婴,想闯一道门还是简单的。

月奴气势已然凛冽,吓得那些娇弱妾室们花容失色……缇婴却抬起手臂,拦住了她。

缇婴望天。

缇婴语气古怪:“……我、我二哥,真是,老当益壮啊。

“都受伤了,还不忘享受。

“月奴,我们明日再过来看二哥吧。”

月奴呆呆的,被缇婴领走了。

实则隔着帘子与

帷帐,有大天官的法术遮掩,缇婴是看不清楚那位躺在病榻上的二哥面容的。

离得近,离得远,她都看不清。

但是她能感觉到,那人身上的活人气息很淡。

许是因为她修炼大梦术的缘故,许是沈玉舒本身是有修行资质的,缇婴在这个秘境中的修为虽有些被压制,但并不严重。她可以看出这些,所以她决定不轻举妄动。

……刚来第一日,如果她这二哥是什么秽鬼附身,那一个秽鬼能有神智,说不定是无支秽呢。

她的目的又不是猎杀无支秽,不是夺得“忘生镜”。她干嘛要为别人出力。

她还有进入秽鬼林寻找江雪禾的要务在身。这古怪的疑似无支秽的怪物,还是留给别人头疼吧。

--

缇婴拉着月奴走得头也不回,二公子院中的妾室们不知缇婴已经看出古怪,她们只齐齐松一口气。

她们不敢让三小姐进去看,不过是因为,今早时,她们中有一日大着胆子上前,发现二公子没有呼吸,体温冰凉,还始终唤不醒。

昨夜二公子上身悬浮着一截白骨,那白骨温柔优雅地与她们说话、吓唬她们的场景,竟似是她们的幻觉一样。

天亮了,梦醒了,幻觉消失了。怪物消失,二公子也死了。

这怎么行?

以沈家主动帮二公子纳她们入门的作风来看,二公子若是死了,她们肯定要跟着陪葬。

众女们商量一番,恶向胆边生,硬着头皮,不承认二公子“死”了。

她们拦在所有想探望二公子的人面前,编着瞎话。人后,她们又齐齐跪在二公子的病榻前抹泪,祈求二公子苏醒。

哪怕仍是“怪物”呢!

哪怕要吃人呢!

只要沈二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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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苍梧劲然。

少年虚影如烟,浮在了帷帐中,出现于沈二身体上方。

屋中燃着求魂祷告的香烟,妾室们口中念念有词。

那虚影俯眼,静看她们半晌,竟主动开口:“求魂香不是这样用的,你们念的词也是错的。用你们这种法子,唤不回人的。”

妾室们吃惊。

她们脸色苍白,却骤然松口气——昨夜那道清哑温和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他又来了!

不管他是什么,他来了!

有一大着胆子的女子抬头,主动想盯着白骨森然恐怖的模样,好表明自己忠心。但是这大胆的女子抬头,却没看到昨夜的白骨,看到的是烟雾后,面容清隽舒雅的少年魅影。

少年注意到她吃惊的神色。

少年偏了偏头,仍是和颜悦色:“昨夜第一次显形,没有控制住力量,似乎吓到你们了,今日就换了副模样。看起来不算吓人吧?”

妾室们齐齐抬头。

妾室们面红耳赤。

这何止不吓人。

这怪物若是活着,比起

二公子的风采,也不枉多让。何况她们谁也没见过真正的二公子?_[(,她们见到的二公子,已经是受伤后枯槁苍白的少年了。

妾室们想到这里,齐齐醒悟。她们没空泛痴,只跪下来磕头:“求公子救我们一命!我们愿意为公子做牛做马。”

鬼影有些意外地挑挑眉。

鬼影却并不浑噩,他思维非常清晰。虽然弄不懂她们在做什么,但他听了片刻后,便大约明白了。

鬼影含笑:“你们想要我夺舍你们二公子的身体。”

妾室们脸色苍白,额上冷汗凛凛,讷讷不敢言。

鬼影微笑:“我可以选择的身体很多,并不是非此不可。你们既有求于我,便与我定契,将魂魄卖给我,认我做主人吧。我可以庇护你们,但我也提醒你们——你们尚不知我是什么,与我订立契约不容反悔,还请做好准备。”

妾室们无路可走,只能大义凛然定下契约。

帷帐后,苍白的白骨手骨伸了出来。

又是昨夜她们看到的那只。

她们判断,这白骨,应该是这怪物的原型。

怪物只有一截手骨,手骨上却系着一条女子的发带。这般鲜妍的颜色在他苍然骨架上,分外明显。

她们想,这大约是怪物的心上人吧。是了,端看这截手骨,但凡有些血肉,必然十分好看……

妾室们乱猜间,听到虚影含笑:“嗯?”

语气带笑,却凌然阴寒,警示她们的肆意窥探。

她们这才明白,原来将魂魄卖给怪物,怪物连她们在想什么,都一清二楚。如此,怪物才不怕她们背叛。

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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