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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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弗一出书斋,江天便走上前道:“属下没下死手,警醒过他二人后,才将云缨交给了夫人。”

实则解决完那两人,回来快一个时辰了,他都没好意思进去打扰主子。

萧弗回望了一眼纱窗灯影,此时,那小小的影子,糊涂在秋窗的纱层之下,绰约又遥远。

“好好守着。”他淡淡道。

守着谁,不言自明。

弥秋院中却不似循崇院内这样,平静得连草头晚虫的叫唤声也能听到。

显然此事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说是表公子悄悄跟她去了兰园,想欺侮她,叫她一剪子下去,捅在那处了……”

“那她还活得成吗?”

“人现在被捆了丢在柴房里呢,是死是活总得等表公子醒来不是!”

“这云缨也是运道不好,好端端地非得去兰园绣东西,这不给了表公子可乘之机。”

丫头闹喳喳地刚说到兴头上,旁边的人却变了脸色,使劲朝她努努嘴。

那丫头一转头,就见摄政王殿下一身凛冽地走来,立刻垂眼缄口,连带着吓出了一身冷汗。

连嬷嬷远远也瞧着了人,忙将萧弗迎进去:“老夫人等了殿下许久了。”

周氏今日气色尚可,披了大氅坐在榻上。

“母亲,今日头疾如何?”

周氏见萧弗一人前来,身后并未跟着知知,便知是坐实了她心中的忖量。

只是好歹儿子开口第一句就是关心她,她也就没多大火气,“闹出了这档子事,我这头不疼也该疼了。谦亦还没醒,云缨我让人堵了嘴,丢去了柴房。这丫头也是个烈性的,你猜猜,她被堵上嘴之前说的什么?”

烈性?萧弗对这二字不置可否,只道:“何须儿子来猜,她说什么,只在母亲想让她说什么。”

周氏皱了眉,心里喜忧参半,还是决定把话挑开来讲:“你是看中知知了?”

她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否则一个婢女的清白,和王府表公子的性命,这两者孰轻孰重,压根不必去比较。

提及知知,萧弗就想起了方才知知亲在他脸上的那一下。

哭是她,笑也是她,凑上来是她,逃的最快的也是她。这样不加伪饰的性子,也怪不得会招人算计。

他沉了沉声:“不过是个有几分容色的小东西。但既决定让她进循崇院,自容不得旁人欺凌。”

这便是应下了。

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周氏哪能不懂自己的儿子。原本哪怕知知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人,可真被周谦亦觊觎上,得了手,就索性给了周谦亦做个人情,也不是什么值得商榷的大事,顶多是可惜可惜好好的小姑娘教她那侄子糟蹋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萧弗是什么脾性,这最娇冶灵性的小姑娘都好不容易才入了他的眼,若没了知知,她去哪里再寻一个对他胃口的呢?

其实说起来周氏也不大满意这个侄子,但毕竟亲缘摆在那,打断骨头连着筋。她叹气道:“知知也没你想的那么愚笨,此前谦亦这孩子夜来找过她几次,她不都好好躲开了。何不柔和一些,又不是没有两全之法。”

萧弗低头转了转扳指:“母亲该知道的,儿子做事,向来喜欢,永绝后患。”

这四个字,掷地有声,宣召着摄政王说一不二的笃定。

周氏道:“你早点给她一个名分,谁又有胆子动摄政王的妾室,如此不也是永绝后患吗?”

萧弗抬眼:“周谦亦这些年没少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于周家,于萧氏,皆是祸患。官情纸薄,若自身无能无品,何以居其位?他能走多远,舅舅家又能走多远?”

他立起来,身形早已高过周氏一个头不止,有时候连周氏也要仰望。

萧弗继续道:“何况,能教儿子下手毫无顾忌,本就是他咎由自得,倒不必都算在一个弱质女流身上。”

周氏只觉儿子近年来越发的威断,做什么事都有他不容任何人置喙的道理。

似乎打从从七八年前,她的夫君辞世,永安王府的大梁落在了萧弗肩上开始,她要做的,似乎就只是退居在内宅,安安稳稳地做好他的后盾。

毕竟她儿子是当今摄政王,而非一个区区的异姓王。

不愿与宋元若退亲,不也是一意孤行么?

也好在,如今总算有了个贴心贴肉的人,将来再有个小胖孙,她也就无憾了。

周氏不知怎的有些眼热,“罢了罢了,长陵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你有了喜欢的姑娘,娘高兴还来不及,便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也是使得的。”

只是问起预备如何处理知知,萧弗却道:“过两日我会着人告知官府一声。”

罪眷收房,只能算个贱妾,并不能脱去罪籍,也不必什么正经文书,总归身契捏在主家手里头,为婢为妾都只是在官府记个档的事。

这却教周氏有些看不分明了。

既是喜欢,何不给人销了罪籍,让人和沈家撇清了关系?日后沈家若真能翻身,再改回去不迟。

周氏倒也没再多问,只得知萧弗还没用晚膳,她就特地吩咐厨房又开了一次灶,把萧别也叫了过来,让他们兄弟两个在一处用了些小食,这才肯放人走。

自个儿则去厢房看望周谦亦。

周谦亦被人发现的时候倒在兰园门口,下半身都渗得血滴滴的。教人扶起来也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呻嘶着,说不清楚话,又仿佛是有所忌惮似的不肯开口,只不住地指着兰园……

后来她便叫人在兰园找到了云缨的针黹小篮和一把带血的剪子。

东西在兰园不假,但剪子上的血迹何来,云缨又是谁暗地里扭送到她面前,则不是可外告之事了。

就连她如今正陪守在厢房里,啜泣不止的那位弟媳,也是不知道的。

可周谦亦醒来之后呢,对自个儿的母亲想必不会隐瞒,也难保他出了这道门,不会犯浑声张此事。

他但凡有点脑子,就该知道吃下这个哑巴亏才是给自己留了余地。

还有她的这位弟妹,但愿她得知真相后,不会因儿子的境遇而失去理智。

为此,周氏也已遣人去请了弟弟,“负荆请罪”。

循崇院,知知腰上的淤伤还需换最后一帖药,只因表公子的事让医官医女们忙碌了一阵,走动不开,阿绫便晚了一个多时辰才来。

在屋子外头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阿绫便猜想人或许在王爷那儿。

一问江天,果不其然。

好在是听说王爷如今去寻了老夫人,否则她还真不敢进去打断别人的春帐雅事。

让知知褪衣趴下后,阿绫便耐性地为她上药,一点点揉按进肌肤里,“没什么大碍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药油涂在腰肉上清凉沁骨,知知终于慢慢忘却了今日的动荡恐惧,舒服地眯起了眼,撒娇道:“那知知岂不是又有好长时间见不到阿绫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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