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不容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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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霞绚丽夺目,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奔驰着通体雪白的良驹,其后的马车被四面素白丝绸遮挡,马车门前的木檐上两面灵符金光灿灿,车厢中未有任何颠簸之感。

蓝氏极为专注地擦拭着少女脏乱的头发,不时地将方巾放入盆中冲洗,接着用木梳将复见乌泽的黑发梳顺,只是几根梳齿早已断裂。

车厢内一片静默,风曦安静地坐在外祖母身旁,轻轻侧头,眉眼乖巧。

蓝氏看着外孙女淡然的眉眼,终是轻轻叹了口气。

“小曦,你做得很好。”

身侧的人轻颤了一下,并没有明显回应。

“但是你可以做得更好。”一贯严肃的昔日阁老夫人拧干方巾,小心擦拭着少女娇柔的肌肤。

“虽然一直在找你的行踪,但看到大街上遍地的银甲卫也能推测出,风将申并没有找到你,所以我是放心的。”

“但是,多余的仁慈却给你引来致命的杀机,若不是宫中还有你父王的死士报信,助我在禁卫军抵达前寻到你,恐怕你有再大的本事,也要随你母亲西去了。”

瘦弱的身躯一动,风曦缓缓抬起头,看着外祖母两鬓陡然增多的白发,目光闪烁道:“我的仁慈?”

“你将碎银藏于干饼之中,赠予面黄肌瘦的幼女,殊不知她的父亲连夜赶至宫门,大声吆喝着有余孽线索,惊动了禁卫。”

蓝氏清冷的紫眸盯着少女愣怔的神情,平静道:“那男人在检举你后得了一锭官银,欢欢喜喜吃酒去了,他那乞讨的幼女仍在大街上讨食。”

风曦垂下眼眸,没有任何表情。

“小曦,我们已不是庇佑者,怜悯与仁慈,与累赘无异。你不仅要变得最不显眼,还要学会尽最可能利用周围一切能利用的东西,保全自己,达成目的。”

“距离赤魂谷还有半月,在此期间我会倾己所能为你打造一副面具,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摘下。”

“还有,你必须记住,”

蓝氏双手捧起少女稚嫩的脸庞,直视那双与自己女儿极为相似的清澈紫眸,一字一句缓缓道:

“风曦公主已经死了。”

-

万灵山山脚,有一声名显赫的山谷——赤魂谷。

谷内地势险奇,且因居于国境边界,多有修士、流民和逃亡恶徒汇聚。此间恶民凭借狠厉手段和法术之能,暗中为人界四国做些雇佣生意,杀人越货、偷鸡摸狗的手段数不胜数,久而久之渐成五方势力割据的局面,此为赤魂五窟的由来。

五窟之中,以实力雄厚的夜狼窟和鹰窟为尊,但一山不容二虎,为争夺窟首的位置,两股势力的帮众常常兵戈相向,械斗不断。

不过这些与隐居在谷内的普通流民并无太大关系,能有个栖身之所,于一般人而言便是极幸之事了。

这日,野狼窟又收留了一对祖孙,两人皆容貌平常,妇人身躯佝偻,头发花白,大约七八十岁的样子,倒是孙女纤细瘦弱,看起来仅有八九岁。

虽是老弱病残,但野狼窟里的三教九流却老老实实,尽数避而远之。传言这对祖孙与窟主渊源颇深,其祖上似乎对窟主有大恩。

清晨的薄辉洒满山头,山坡的石屋旁,少女正站在水井旁熟练地拉绳子。

妇人站在门口,看着少女手腕勒出的红痕,默默叹了口气。

“外祖母!”少女转头,朝妇人莞尔一笑,“热水我烧好啦,大骨也洗干净切好了,放在灶台上,晚上我想喝猪骨汤!”

少女将与腰等高的木桶慢慢放在井旁,摸着肚子朝妇人眨眨眼:“小曦馋了。”

“好,晚上早点回来。”妇人顿了顿,看了眼对方腰间用粗布围着的短剑,继续道:

“窟主赠与你的五枚封灵针和寒冰玄铁剑掌握得如何了?”

“昨日跟着王伯他们去了鹰窟,歪打正着拿了通缉榜上的人头,用得毙命招式就是封灵针。”

少女语气淡淡,手摸上腰侧的短剑:“不过这玄铁剑用得不算利索,我打算今日去校场再讨讨经验。”

“也好,时候不早了,将袖子褪下来,收拾收拾过去吧,若是有新伤,回来我再给你抹金创膏。”

“嗯。”

少女将披散的墨发简单扎了个马尾,正欲转身,又听到身后的妇人开口道:

“小曦。”

“嗯,外祖母何事?”

“有件事......外祖母一直没顾得上问你,两月前我们面见窟主的时候,你为何自称姓‘容’。”

少女抬眼,直视着外祖母因炼化面具而过分苍老的面容,脸上的轻松之色渐渐消减。

“外祖母也说了,改个名字最为稳妥安全。若说为何姓‘容’的理由,”

少女紫眸无波,神色平静。

“心中所负,不容止息。”

......

野狼窟的校场坐落在群山之间的空地上,呈南北朝向,红柱黑瓦,正中的比武台高两丈,台下两侧刀枪剑戟分列,堆叠着大鼓铜锣,一派肃杀。比武台正北有一影壁墙,七尺多厚,上书大大的武字,煞为沉稳。

容曦稳步踏入校场,环顾四周,视线稳稳落在一名灰衣男子身上,浓睫开阖间,原本的淡漠之色隐然不见,再抬眼时,面上尽是机灵活泼。

“王伯早!”

风声簌簌,耳畔似有声响,灰衣男子一歪头,堪堪躲过左侧飞出的银光短剑,旋即一个跃身,疾疾往右侧跳去。

少女速度极快,闪身堵住了男子向右的去路,两手于胸前须臾结印,“土字,艮山不出其!”

话音一落,丈高的土山自地面拔地而起,巨石如拳,迎面与男子碰撞而来。

灰衣男子倒是并无惊慌,一个抬手:“巽风进,坎水出!”仅一个呼吸间狂风大作,汪洋水泽凭空倾泻,如银龙般冲向前方的土石。

震耳的轰鸣声惊起了几只山雀,眼看洪水已将黄土冲垮,径直奔向自己,容曦神色一凛,周身灵光大盛,“疾”字一出,银色剑光横穿过水泽飞速砸向灰衣男子。

而利刃贴其面仅有一尺,却生生停滞不前,剑身剧烈抖动后,“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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