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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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霓料得不错,第三日里,薛婉玉又来了。

且据看门的小厮说,薛婉玉来了之后并未直接过来请人通传,而是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过来请人通传。

云霓留神了一下时辰,刚好是容煜出门的那段时间,心中便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这回薛婉玉再来,云霓并未再拦着,而是让管事直接将人请了进来。

反倒是薛婉玉,本以为还要再磨几天才能见到云霓,今日被管事请进府中时,反而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模样。

反倒是跟在她身后的张嬷心中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进了王府,不由得左顾右盼起来,时不时扯一扯薛婉玉的袖子:“小姐你看那个,得要几十两银子才能买到吧!我老婆子都没见过这些东西呢!”

薛婉玉被她扯得回过神来,听他说这些,顿觉丢脸,一个使劲儿将袖摆收回来,低声道:“收敛些,一惊一乍做什么,别丢了脸面!”

张嬷有些不服气,觉得不过说几句话罢了,能有什么不妥?不过一想到这是晋王府,到底还是不敢有什么动作,依着薛婉玉的话闭了嘴,只是一双眼仍旧忍不住左顾右盼,仿佛要将那些稀奇东西都看遍一般。

薛婉玉跟着引路的婢女七拐八拐,心道这晋王府可真大,又走了好一会儿,才被带到一处花厅,远远见里边儿坐了一位女子。

待走到近前,见那女子清闲饮茶的模样,不知怎的,薛婉玉却忽地有些胆怯起来,不敢直视那女子,听得婢女唤了“王妃”,便跟着行了礼,垂眸立在一旁,不敢抬头看。

云霓坐在花厅里,见薛婉玉过了来,规规矩矩行了礼,又安安分分立在一旁,看起来是个乖巧的,便问了几句话,问她从何处来,家中几口人,来京中做什么事情。

前几个问题薛婉玉都清晰地答了,在问道“来京中有何事”时,薛婉玉支支吾吾了半晌,道是有位姨母在京中,多年未见,前来探望。

这话薛婉玉说得半真半假,她的确有一位姨母在京中,可那姨母早早便嫁了过来,同她关系并不亲厚,远没到需要千里迢迢入京来探望的地步。

因此说起这个理由时,薛婉玉心中也没底,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云霓只看一眼,便知她是有事相瞒,来晋王府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不过她那点小心思,云霓也不欲多去探究,既然薛婉玉明面上只说是来道谢,云霓便不提其他,关心了几句,便说前几日那些银钱不必放在心上,有薛父与容煜母亲这道情分在,帮衬她这只身一人来京的年轻姑娘也是应当。

说罢,又叮嘱了几句,让薛婉玉拜访完姨母便早起回家,省得家里人担忧。

这“姨母”不过是薛婉玉搬出来当幌子的,怎么能拜访完姨母就离京呢?

更何况今日她见了容煜,心中早已起了别样的心思,更不可能轻易离开晋王府了。

且方才薛婉玉虽不敢抬头看云霓,但听云霓说话温和,对她这位表姑娘的态度虽算不上亲昵,却也并不冷淡。

云霓这般态度,让薛婉玉心中那点小心思愈发膨胀起来。

薛婉玉心中转了几个弯,思来想去,心一横,“噗通”一下跪在云霓面前,眼泪顿时涌了出来。

“王妃,求您让我留在京中吧!”

薛婉玉这动作太突然,云霓险些被吓一跳,见她跪伏在前面,又要抬手来抓她裙摆,便不动声色地转了身子,躲开她的手掌,口中问道:“这是何故?”

薛婉玉抬手抓了个空,还没来得及尴尬,就听得云霓终于顺着她的意问了话,忙不迭哭道:“王妃有所不知,我是不得已才来京城寻姨母的呀!”

薛婉玉潸然泪下,掩面泣道:“王妃您有所不知,我家母早逝,家父一门心思放在我两个弟弟身上,他二人同我年岁相差无几,如今也到了要娶亲的年纪。可是家父年轻时并不懂如何营生,家中并不宽裕,靠着家母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收入虽微薄了些,却能让我们姐弟吃饱穿暖。如今家母不在了,没有了这一份收入,日子更是拮据,我两个弟弟也没什么大出息,一门心思扑在科考上,却迟迟没有成绩,他二人整日里待在家中,只知读书吃喝,只盼着我们赚钱养家呢!”

薛婉玉擦擦眼泪,继续道:“如今他二人到了要娶妻的年纪,自然是要请人说媒,可家中清贫,如何拿的出像样的聘礼来?没有像样的聘礼,又有哪个姑娘家愿意嫁进来?”

“家父为两个弟弟愁得头发都花白了,可银钱哪里是发愁就能变出来的?他思来想去,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薛婉玉说着,停顿了一下,面上还止不住浮现一抹娇羞来:“不瞒王妃您说,家母年轻时是城中有名的美人,我相貌随了母亲,自及笄后上门提亲的人便没断过。只是我家中的情况方才您也听到了,因此上门提亲的人中并没有特别出挑的青年,家父又觉以我的容貌,高嫁不在话下,便连一个瞧上眼的人都没有。”

“可眼见着弟弟到了娶妻的年纪,家中又拿不出像样的聘礼来,家父便想着先将我嫁出去,收些贵重的聘礼来,收了聘礼,便能置换银钱,给我两个弟弟张罗着娶亲了。”

薛婉玉说着,眼泪止不住地往外落:“王妃您说,这同卖女儿有何分别?”

“家父背着我为我定下一门亲事,可我同那男子从未相看过,只听闻他家中是做生意的,家中还算富裕。家父便是看中了他家能备下丰厚的聘礼,见他家上门提亲,便二话不说应下了这门亲事。可我不想蹉跎一生,便连夜逃出家门,进京来投奔姨母。”

薛婉玉说得哽咽:“可是姨母毕竟是只是姨母,若是父亲和弟弟找上门来,姨母断断没有理由不让父亲带我回乡,也没有能力阻拦父亲给我定下的亲事,我是不得已才求到您面前来啊王妃!”

薛婉玉伏在云霓脚边痛哭流涕,模样好不可怜。

她这话说得真假掺半,模样又委屈得很,云霓一时也拿不住她所说是否属实,但不论如何,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位表姑娘的婚事,晋王府没有必要插手。

云霓示意落画上前将薛婉玉扶起,温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宫不好插手,你姨母既是长辈,想必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若是这门亲事当真不堪,你姨母也能劝阻一二。再者,前几日那些金银,足够为你弟弟置办一份聘礼,有了这些,你父亲也不会着急将你嫁出去。”

因着薛父与容煜外祖一家这一层关系,云霓送去薛婉玉处的东西都精致得很,金银方面也并未吝啬,的确能给薛婉玉的弟弟置办出聘礼了。

薛婉玉暗暗咬牙,心里直恨云霓瞎大方,不过一想到云霓随随便便打发她的银钱都足够给弟弟置办嫁妆,薛婉玉更加坚定了要留在晋王府的打算。

薛婉玉想了一想,继续哭道:“王妃心善,愿意帮助我,可我父亲是个不知足的,他想把我嫁给那富商。便是想让我从那富商家中源源不断地讨要金银好补贴给两个弟弟,王妃您能解我燃眉之急,可又如何能比得过往后几十年都能伸手要钱的日子呢?”

薛婉玉一面哭着,一面偷偷瞧了一眼云霓的神色,见她面色并无半分动容,心中一慌,咬了咬牙,使劲儿抽了两口气,而后直挺挺往后倒去。

一直待在后面的张嬷“哎呀”一声大喊,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薛婉玉。

方才她也瞧了个明白,薛婉玉是想用苦情打动这位王妃,可这位王妃偏生心硬得跟石头一样,薛婉玉哭了这么久,她都无半分动容。

张嬷先前知晓了薛婉玉想留在晋王府的心思,方才一路走来又见到了晋王府的繁华,自然也想留在晋王府过好日子,见薛婉玉这模样,立刻便跟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啕起来:“王妃您瞧瞧,老爷都把我们家小姐逼成什么样儿了!您可要救救我们家小姐啊,您可不能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我们家小姐嫁过去啊!”

这显然是赖上云霓了。

云霓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可张嬷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大,直吵得人耳朵疼,云霓无奈,只得先吩咐人将“晕过去”了的薛婉玉安置好。

眼见着有人将薛婉玉抬到空房间里,张嬷立刻闭了嘴,过一会儿抬眼见云霓看着这边,口中又立时呜呜咽咽起来。

王府有相熟的大夫,很快便赶了过来,给薛婉玉把了把脉,把来把去把不出任何毛病,颇有些为难地看向云霓,斟酌了一番才道:“这位姑娘估摸着是气血攻心,休息一会儿便好了,没什么大碍。”

大夫见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又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莫要着急”之类的话,便拎着药箱走了。

在大夫离开后不大一会儿,薛婉玉悠悠转醒,睁着一双泪眼看向云霓,气若游丝地道:“王妃,求求您救救我,眼下也只有您能救我了!”

眼前这情形,任谁看了都觉可怜。

云霓并非铁石心肠不近人情的人,只是这薛婉玉三番五次前来晋王府本就有些不寻常,加之在明明有长辈的情况下,还把这不如意的婚事求到晋王府面前,要晋王府做主,这就更耐人寻味了。

“你父亲尚在,京中又有姨母,有这些长辈在,我与王爷也说不上什么话,你不若拿着这些银钱回去,先解了燃眉之急。”

云霓的话让薛婉玉无法反驳,的确,晋王府虽然与薛家沾亲带故,却也隔了好几房,加之容煜并非长辈,若由容煜出面来阻拦这门亲事,的确是有些不太妥当。

薛婉玉在心中暗骂云霓心肠冷硬,却又有求于她,只得做戏做全套,继续哭诉道:“能解燃眉之急是不假,可若是日后家中再要用银钱呢?那还不是得把我嫁出去?王妃您有所不知,我那父亲最是欺软怕硬,先前那县太爷耍官威,我父亲险些将我送去县太爷府中做低贱的妾室。区区县太爷,都能将我父亲吓破胆,若是王爷肯出面,他肯定会歇了将我嫁去富商家的心思!”

薛婉玉这话就是胡说八道了,薛父虽自己过得不怎么样,却也算个明事理的人,那县太爷的确看上过薛婉玉的容貌不假,但薛父知晓那县太爷的为人,知晓他不过贪图美色,瞧上薛婉玉也不过一时新鲜,压根儿就没动过将薛婉玉送去县太爷房中的心思,反而想了法子将这事儿打发了去,明里暗里用了容煜的名头,让县太爷不敢轻举妄动。

这话倒是给薛父扣了好大一顶帽子。

不过云霓还未来得及打探这些,也无法分辨真假,直觉薛婉玉这番说辞有猫腻,却又因着薛父到底是容煜那边的长辈,不好直接将人赶出去,见她如此坚持,只得微叹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便等王爷回来做主吧。”

云霓这番话正中薛婉玉下怀。

甚至比直接留她在王府还要让她更高兴。

如果云霓直接留她在王府,她不过是个投奔亲戚的表姑娘,晋王府这么大,多养她一个人一点儿也不显眼,即便她留下来,她还得绞尽脑汁想法子见容煜一面。

可云霓眼下说了要容煜做主,那不论容煜见不见她,今日这事儿都会报到容煜面前。

也就是说,容煜今日里便能知晓她这个表姑娘入京投奔他了。日后再想些法子接近他同他碰面,不是容易许多?

薛婉玉心中打起了算盘,见云霓起身要走,也只是敷衍了一句“王妃慢走”,便躺在榻上,细细盘算要如何给容煜留下一个好印象。

容煜尚且不知府上来了这位便姑娘,在宫中与各位朝臣议事,又过问了小皇帝今日的功课后,便出了宫门,打算回府去。

晋王府距皇宫并不远,有一条大道直通而去,容煜平时走的便是这条路,但今日不知怎的,前边儿铺了不少泥沙,这一段路显得脏兮兮的,马儿都不大肯往前走。

车夫愁得皱了一张脸,提议道:“王爷,马儿不肯往前走,若是直接过去,只怕马儿会躁动不安冲撞您,您看要不绕路走?”

容煜往外看了一眼,见路面铺了一层灰黑色的东西,糊成一片,并看不清是什么,沉吟一瞬,便点头同意了车夫的提议。

车夫扬声应了一声,拉着马儿调转方向,往另一条路而去。

另一条路要穿过闹市区,眼下已近晌午,过了早市最热闹的时候,又还未到下午另一波的热闹,街上人不算很多,容煜心中却有一丝微妙的怪异感,叮嘱车夫慢慢走。

车夫应了一声,依言拉着马儿放慢了脚步。

晋王府的马车并无什么显眼的标识,可一瞧便低调奢华,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来往的路人和街边的商贩皆低着头往两边避让,省得无意间冲撞了大人物。

马车走得慢,路边人又有意识的避让,一路倒也相安无事。

眼见着就要走过闹市区,道路两旁却忽地喧哗起来,似是有人在推搡。

容煜挑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见路旁有三五个大汉围着一女子,口中不干不净地说些什么,推搡间往马车的方向而来。

先不说那女子可怜不可怜,这群人出现在这儿,便显得有些蹊跷。

车夫许是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口中吆喝了几声,马儿顿时加快了脚步。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大汉推搡间不知怎么一伸手,将那女子推到了路中间。

按着马儿前进的速度,倒也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事,可旁边那些大汉一连声的吆喝,马儿顿时惊惶起来,扬起蹄子躁动不安,眼见着就要往那女子身上踏去。

且不说这帮人有没有旁的心思,若是晋王府的马车在闹市街头踏伤了人,只怕难以收场。

容煜拉开车门,随时准备上前制住躁动不安的马匹。

好在晋王府的车夫都是经过挑选的,虽事发突然,车夫却还算冷静,有惊无险地拉住了马匹,调转了方向,赶忙安抚受惊的马儿。

那几个彪形大汉不知何时已四下散开,只留那身形娇弱的女子伏在地上嘤嘤哭泣,过了好一会儿才懵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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