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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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的伤口疼了一整晚。

那是种腐蚀和烧灼的疼,从断指和手掌逐渐蔓延到整条臂膀,令他彻夜难眠。他已吃光了医生留下的止疼药。

痛楚似乎没有尽头,正如圣米歇尔监狱里黑暗的长夜。

煤气灯亮起。阿兰睁开眼,看着投在墙壁上的光晕和越来越大的人影。一样东西塞进了完好的那只手中。

冰凉的玻璃瓶,熟悉的气味,是止疼药。

阿兰从床上坐起,看着对方的背影——林恩正拖着伤腿,慢慢挪回病床。他头一回跟这人开口。

“这是你的。”

“给你了。”

林恩侧身坐下,两手抱住打着夹板的腿,搬到床上。躺好,熄灯。

阿兰握着药瓶,在黑暗中静坐片刻,问他:“你不疼吗?”

“我不需要。”

阿兰反应了几秒。不是“不疼”,是“不需要”——不需要止疼?怪人,傻瓜,蠢材!如果有的选,为什么非选择痛苦不可?

玻璃瓶里的药片哗啦啦作响,阿兰朝嘴里倒了倒,用力吞下去。

黑暗中传来那人的声音:“别吃太多,会上瘾的。”

阿兰等待着,手臂的烧灼感逐渐退去,只剩断指传来阵阵顿痛。背抵沁凉的墙壁,惬意的冷和止痛药片让他松弛下来。这些天,不论对谁,不论是睡是醒,他都不肯说一个字,直到这个夜晚。

他开始梦呓般低语,起先断断续续、含混不清,渐渐地,话语清晰地浮现在静夜里。

“……他切下我的两根指头,右手中指和食指,摆在洁白的细瓷餐盘里,细细地剥去指甲和外皮,给我看干干净净的肌腱和骨头,接着放进口中咀嚼——嘎吱、嘎吱。叔叔家有只牧羊犬叫可可,可可最喜欢咬带肉的碎骨,也像那样嘎吱、嘎吱。就在那时,我成了骨头和肉,成了食物。”

黑暗中,林恩对他说:“食物是没有名字的。别忘记,你叫阿兰·杜布瓦,曾经每天去海边牧羊,心里只想着恋人珍妮。”

“珍妮”让阿兰怔了好一会儿,他几乎忘记了这个名字,也记不起她的脸。但他不在意了。那些天真烂漫、少年痴恋、悔恨、尊严……全都被刻骨铭心的恐惧击得粉碎。

他失掉了“阿兰·杜布瓦”,只剩一副痛楚的躯壳。

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可我仿佛还能感应到那些手指,它们被嚼碎、消化掉,成为排泄物……”

黑暗中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

“好吧。你就把这身躯,当做无知无觉的骨和肉。没有恐惧,没有疼痛,也没有任何记忆和思维……”林恩的嗓音突然变得极为沉缓,蕴含着一股柔和、沉静但难以违抗的力量,“现在,闭上眼睛。”

像被母亲的手拢住眉目,阿兰顺从地闭上双眼。

“我会从十开始倒数,数到零的时候,你将陷入深沉无梦的睡眠,从凌晨直至傍晚。等你醒来,就会得到一件礼物。十、九……零。”

室内重新归于黑暗和寂静。

窗外,越过耸立的高墙,海雾迷蒙的天际已经微微泛白。

……

一小时后,圣米歇尔监狱的囚犯们纷纷自梦中醒来。

已经到了平常起床劳动的时间,却没听到狱警在走廊上敲打呼喝,四下安然静谧。人们于是渐渐想起:纺织车间停工了,今天得在牢房里消磨一日,直至黄昏——绞刑的时刻。

他们就要亲眼看着瘟神走上绞架,那场景一定像杀死一头巨狼,它会吓人地咆哮、暴怒、让绞架都不住地颤动。直到绞索拉紧、绷直,庞大的身躯在剧烈挣动后瘫软下来,在夕照中恬静地摇摆。

整个白天,人们在脑海中将瘟神绞死了成百上千次,一遍又一遍细化那景象。等到真的站在广场上,见柔和的夕阳映着绞架,反而觉得那场景不够真切了。

囚犯们全都面朝绞架站在广场上。二十多名狱警分队四下巡视、维护秩序,绞架两侧各站着两名持枪的狱警。

莫瑟夫站在教堂门口,离绞架最远的地方,身旁有四名精干警卫。为了今日的绞刑,典狱长几乎派出了所有人手,连教堂里的圣遗物也无人护卫,只是将教堂各处门禁锁好。

辛巴独自站在广场一角。他对绞刑不感兴趣,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两名囚犯身上:卡迪夫与纪尧姆。林恩仍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辛巴派斯宾塞留守在那边。

日头渐沉,人们望着天际,冒出同一个念头:时间差不多了。

接着,他们听到了那个声音——沉重的铁球在砖石上拖曳,刮擦声几乎划伤耳膜,肌肤止不住微微颤栗。随着声音临近,人群如摩西分海般向两边分开,让出通往绞架的笔直道路。

人海尽头,瘟神缓缓现身。

他戴着一副沉重的铁枷,看上去足以压垮常人的脊柱,脚链之后拖着那只忠实的大铁球。在地牢待了数日,他不复往日体面,衬衫发黄,外套污秽,高耸的眉骨下依然架着那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愈发不协调。

在八名警卫的押守下,瘟神穿过人群,缓步前行。与弥撒那天皮埃尔主教走过的,几乎是同一条路,只是方向截然相反:一个走向教堂,一个走向绞架。

就在所有囚犯和狱警都死死盯着瘟神之时,一人悄然脱离人群,朝地下室入口的方向退去——瘟神刚从里面出来,入口处的门还微微敞着。他闪入门中。

是卡迪夫。

时机绝佳,可惜一切都被辛巴看在眼里。他紧随其后,却在地下室入口处驻足,回身望了望。

广场那头,瘟神已经走到绞刑台下,被一众狱警严密押守。人群中,纪尧姆正握着十字架,闭眼默颂。辛巴最后望向西北侧——那是医务室的方向,却只看见挡在眼前的大教堂耸立的高墙。

门内是通往地下室的阶梯,阶梯底层没入稠密的黑暗。卡迪夫轻盈的脚步声正渐渐远去,几乎消隐。

最终,辛巴转入门内,循声追了上去。

……

……

眼前一片炫目的白光,像过曝的相片。

风声,海浪,杂乱的咳嗽与呼吸声在耳边响做一团。

瘟神走出地下,一时间难以适应外面的声光。他的头颅和双手扣在铁枷里,铁枷四角又伸出链条,分别被四名狱警所牵制。

这副常人难以承受的铁枷,想来是莫瑟夫特别为他定制的。该怎么报答他才好呢?

众目睽睽之下,让他像狗一样被牵着,走向死刑台。

视力渐渐恢复,他看到面前是登上绞刑台的七级台阶。走到第五级时,锁链绷紧到极致,那位始终追随着他的忠实老友——大铁球卡在了最底层的台阶前。

狱警们有些犯难。没人能挪动那个大家伙,除了瘟神。犯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像无数只扰人的黄蜂在耳边嗡嗡作响。瘟神不耐烦起来。

“我自己搬上去。”

他的声音低沉如雷,人群霎时消音。狱警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朝教堂门口跑去,请示典狱长。

莫瑟夫也没料到这茬,急得满头大汗,边擦汗边四顾,却没瞧见辛巴——这时候他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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