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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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夏日的暑热过后就开始一连几日飘着细雨,魏国公府书房内,清香袅袅。

袁纮坐在榻上一身常服,面目和蔼任由袁亭宜跪在身边给他按肩。

他笑着看对面正抓耳挠腮作文章的姚珏,面上虽笑,可眉宇间却露着不少忧愁,他突然怅惘道:“三郎,不若你和我一起去鄯州吧,日后从节度使帐下转回长安也不错。最主要的是你从小就没离开过我跟你娘,这下我俩走了,你和姚珏若在长安有个什么,我们多担心啊。”

姚珏的父母遭贬官已回了房州,把这个儿子留给袁纮教养,以及预备着明年的科举。

袁纮与袁老夫人育有三子二女,他早年在外做官奔波时,前面的四个孩子都不在身边长大。只有这个在他过了四十岁后生下的小儿子,是他官阶稳定后从小带着长大的,一路跟着他,时时抱在怀里哄。

偏生又是家中幼子,哥姐侄儿全家人都把他惯得无法无天。

听得这话袁亭宜犹豫了一瞬,手上使着力,温声道:“长安不是挺好的吗?校书郎一职我做的也还行,我不想去鄯州。爹,儿子总不能一生都有你护着,大哥二哥不都在外为官吗?你走后,我会在长安谨慎行事,不给爹你添麻烦。”

“我看你是舍不得你那群酒友。”袁纮无奈道,“你呀,识人之心无半分,哪日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说道此处他转头看向袁亭宜,“儿啊,听爹的话咱们去鄯州,你不是也一直想去塞外走走吗?此下正好啊!”

姚珏安静地写着文章没说话。

朝堂局势万变,袁纮实在不放心袁亭宜一个人留在长安,若是程行礼或郑郁其中一人在,他或许放心些,但如今两人都已被外放。

“可我不想离开,也不是舍不得他们。”袁亭宜停了手,像幼时那般趴在袁纮背上,下颌枕在父亲肩上,“塞外风景是好,可长安也不错。京中人常言,我都是靠着父亲你才有今日,爹你走了,那我说不定就能脱了这个名头呢。识人之心我也有,谁说没有啊。”

父子说话时,袁老夫人带着婢女端了三碗雪梨贝母汤进来,在姚珏身边站好,笑道:“三郎不愿意就罢了吧,儿子大了,你哪能管一辈子?珏儿快吃点东西,先别写了。”

姚珏抬眼答道:“多谢外祖母。”

袁亭宜看袁老夫人同意,连忙附和:“是啊,爹,娘都这么说了,你就别让我随你一起走了。”

“那偌大的国公府就没几个主事的郎君了,你要不想去我也不强迫你了。”袁纮欲端起梨花汤饮时,随后想起什么又放下,“你给我在长安别花心太多,你身边照顾你的两位贤惠温婉,再者不许去平康里!”

袁亭宜心虚地点头,又笑道:“爹,那位娘子你找着了吗?”

他说的正是灞桥边他看到的那位身着胡服的女子,袁纮知道他有意中人要收心成家时,高兴的在祠堂愣是烧了三炷香。

而许家那边的婚事,许娘子也没瞧上袁亭宜,这两家人推来推去见孩子们不愿意就推没了。

袁纮答道:“长安百姓数百万,要找到总要些时日。她若是良人,爹也不会阻拦你,只是你别欺负人家。”

袁亭宜连忙说不会,袁纮颔首:“你机警一些,别被人卖出去了。阿郁在江南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要第一时间写信告知我。”

袁亭宜笑着点头,袁纮犹豫片刻,口吻劝诫:“刘相的儿子,你还是与他少来往。”

“为什么?”袁亭宜放开了袁纮。

袁纮从来不干涉他与人交往,且以前袁纮也不会说这种话。

袁纮黯然了,显然江南之事在他心里对刘千甫的为人大大改观,长叹:“其子必像其父,三郎。刘仲山非善类,那他儿子又怎会有善心?”

袁老夫人看父子俩聊到朝政,便带着姚珏离开。

“爹,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袁亭宜从榻上下得地来,“当年刘相让九安拜你为师,你还说他实为可塑,不会犯什么大事,可如今为何又要这样说他?”

袁亭宜只是不明白,袁纮为何突然对刘从祁有了大意见。

“人心易变啊,儿子。”袁纮语气沉重起来,“你知道江南的几个县是谁淹的?”

袁亭宜答道:“不是朝官未修缮好岸口,造成的决堤吗?”

袁纮望向袁亭宜,长吁一气:“是刘仲山指使他手下官员淹的。”

袁亭宜再是纨绔却也是见百姓粮长大的,面色不由认真起来:“就算推新法刘相也不该做出如此骇人之事,江南的百姓也是人啊。”

“奏折上到圣上面前我才知道。”袁纮提起这个,又好似有生灵压在心头,面容苍白,“刘仲山手段狠辣,他带出来的儿子,必与他如出一辙。”他牵住袁亭宜的手,郑重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爹担心你有一日会被他算计、利用。你的性子算不过他们,也狠不过,不如离远些。”

这样的话在袁亭宜在郑郁嘴里也听过,严子善也对他若有若无的提点过。他看着面前双鬓染白的父亲,自郑郁离开后,父亲好像又老了许多岁,可他不明白,为何大家都要这样说。

那些事都是刘千甫做的,跟刘从祁没半点关系。

罪不及妻儿,袁纮和刘千甫都抱着这样的态度面对下一代,可今日袁纮的话让他有些迷茫。

“可爹,刘九安他对儿子很好。”于是袁亭宜犹豫着说,“这么多年,他也没算计、利用过我,要是哪日我若发现,我定离远些,与他割袍断义。”

袁纮猛得气不过来,说了那么久的话,敢情在袁亭宜耳里过了一遍就完了,他肃声道:“你迟早要在刘九安身上吃大亏才会明白为父的话,我出任陇右节度使还不是刘仲山这小子进的言。”

说到此处,袁相公再也忍不住怒火双指戳了一下袁亭宜,怒道:“我养的你还是刘从祁养的你?你是谁的儿子?你干脆长住梁国公府算了!”

看自家老父亲真的生气,袁亭宜连忙坐在他身边顺气,又是按肩又是捶腿,好话连着说了快半个时辰才把袁纮给哄高兴。

八月十五的晚上,中秋佳节,天子赐宴太液池。池水波光粼粼,盛着满轮的圆月,桂香飘喜,德元帝与一众高官大臣品酒看曲,遥看明月西坠。

最后他兴趣来了,命几位大臣与他一起作诗,最后的胜者自然是德元帝。

“江南那边如今怎么样了?”德元帝带着袁纮和刘千甫走至太液池高台上的栏杆处。

刘千甫答道:“有郑少卿在,一切无虞。昨日政事堂还接了他的折子,说灾情有所缓解。”

德元帝嗯了声,他瞧着天边的圆月,感慨道:“国之重事,都挑在我一人肩上,着实累,这几日我也偶有体乏,想着我是不是老了。”

“陛下鼎盛之时,怎会有此感?”刘千甫笑着说,“正因军政大事都担在你一人肩上,所以陛下才有乏累之感。臣有陛下这等可堪尧舜的明君,怕也会有福留史于册了。”

袁纮早就懒得听刘千甫那些恭维话了,德元帝体乏还不是近日的才人纳多了,只是劝着:“陛下,臣远走鄯州,心中无不挂念,届时还请陛下珍重自身。花艳虽好,可也要常记自身,不可纵其过度。”

德元帝:“......”

他有些后悔把袁纮带出来了,否则只跟刘千甫在这儿赏月说着君明臣德的话,该多好啊!

“袁相公的意思是陛下只留心后宫,不在前朝?”新法人已定,袁纮也要离开,那刘千甫就对他没啥好客气的,言语又回到以前的针锋相对。

袁纮皱眉回道:“我并非这个意思,刘相公,我只是说着一个作为臣子该劝谏君王的话而已。”

“我倒未听出维之话中的劝诫呢?”刘千甫面容沾着月光,紫官袍在月光下衬得人俊美,“倒是颇有触柱明谏之意呢?”

“君明臣直,陛下贤德广纳四方,我何来触柱明谏之举?”袁纮怒道,“刘仲山,你整日不以陛下龙体为安,反而尽说冠冕堂皇的话,实为非贤大乱人。”

刘千甫笑道:“我不贤?那袁维之你就贤了?都言子看父,你家三郎夜夜平康,狎靡甚费,维之你还是回去好生教儿子吧。”

听到此种艳闻,德元帝目光一下就亮起来,嘴角压着笑。

随后袁纮和刘千甫就你一言我一句的吵起来,吵架的内容也是互相揭老底。

德元帝听了一刻钟后,终于受不了家长里短,陈年烂谷子的事,无奈地和稀泥:“两位爱卿别吵了,维之年纪大了不日又要离开长安,仲山你就让让他吧。”

刘千甫持着君子礼节笑道:“陛下,这可不是年岁大就能占理的,他年纪比我大?可他儿子还比我多呢?”

世间万事都离不开子孙,袁纮怒回:“刘十四!我儿子比你多?!你这是什么话,你真觉着我儿子多,那我把亭宜送你家去,咱俩扯平!”

刘千甫不怒反笑,拂袖道:“你怎么不把你家官任相州司马的大郎送过来,送袁三郎做什么?他身无所长,出去吃饭都是我儿子掏钱。”

德元帝默默在旁饮酒看两人吵架。

索性要走了,袁纮也不留脸面,冷笑:“你不觉我儿子多吗?那我把三郎给你,这不就扯平了。结账那也是从祁心甘情愿的,难道三郎还能强迫他?”

一旁的德元帝放下酒盏,望月叹道:“两位爱卿啊!令郎如此和睦,你们又何必在这儿吵呢?”

他想离开这儿回后宫。

岂料刘千甫势必要讨回说法,说:“陛下,你不知道维之一个月就给他儿子四百文,他儿子没钱花,向来都是从祁给他结酒钱。”

袁纮拢袖道:“富从简中来,刘相公我也不知你一个月给你儿子那么多钱做什么。莫非是梁国公府的钱财远胜魏国公府?”

两人爵位一样,官阶大差不差。话里似是点着刘千甫有所贪污之意,他笑道:“我就这一个儿子自然是倾尽心力。”

德元帝就势插话,感谓道:“十一郎和二十一郎这两孩子,我也确实喜欢。岁月无垠,年华逝去,孩子们都长大了,卿等也为江山社稷出力不少,百年之后,史书留笔,皆是朝堂功臣。”

言外之意,我听够了。袁纮和刘千甫都颔首却没说话,德元帝望着那月,心里不知怎得有些慌。

月色满盈的王府中,林怀治拨着碗里的茶叶,问:“事情可有遗漏?”

“我办事,殿下就放心吧。他派人去了蒲州回来,两日前就有内侍递信到长公主府里。”刘从祁喝不惯长安的茶,端着一大碗酒细抿,“皇后这几日昏沉厉害,无任何异样,这次的药我下得轻,比起我娘做的更不易察觉。再者长公主若是知晓真相,定会去圣上面前要个说法。”

林怀治放下茶碗,淡淡道:“酬恩与长公主交好,这件事能有几分把握?”

“钉子要一颗颗拔下,酬恩到底是昭容族人,长公主对他颇为信任。”刘从祁说,“这点火烧不着皇后和太子的母子情,他府上那名唤姜艾的靺鞨琴师没死,要试试吗?”

林怀治眉眼隐在烛光里,那些城府都借着火光隐去,他轻笑:“事后留他一命归塞,我这个四哥,从来不是听话的主。”

然则千里之外的江南,郑郁遥望清月,心中所念所想皆是一人。逢徐子谅和赵贞国递来灾情进度,郑郁看灾情稳定,旋即写了封信寄于长安。

月上中空,一切都在运转。

八月十七,太子林怀湘寿辰。秋雨洗尘,东宫的庭院花圃里贺声连连,宫婢内侍来去有礼。

诸多官员前来恭贺林怀湘生辰之喜,德元帝清早便写好贺诗给他,其余官员不管休假与否都前来恭贺。

林嘉笙陪着曲婉散步,笑盈盈道:“三娘,我怎么瞧着你这几日为何越来越憔悴。你有了身孕,理当多注意着才是,可是怀湘对你不好?”

曲婉怀有身孕已快四月,面容妆粉虽是精致,可眉宇的丝丝愁态却未逃过好友的眼。曲婉淡笑回道:“我只是夜来睡不安稳,御医说初次有孕都会如此,与凌阳无关。”

太子与太子妃宫里的事,林嘉笙不好多说什么,女子生育本就是鬼门关打转,她也不愿扰曲婉的烦。随即带她到亭中坐下,不过片刻又有婢女前来说曲婉父母前来,欲寻太子妃。

林嘉笙见曲婉走了,顿时没趣。只在院内时不时碰见位王妃、命妇顺着搭话。

院中来往官员命妇众多,林嘉笙沿着东宫往内殿走想去寻其他的几位公主,但不多时听见一阵美妙的羌笛音。

如那春阳白雪,婉转悠扬,直沁人心,她脚步顿了下寻着羌笛音走去。

这是东宫承恩殿后院鲜少有官员来,池上的亭台轻纱随着桂香飞舞,亭中坐着林怀湘与一位面容俊美的男子。

男子身着月白烫金鸾鸟袍,一双桃花眼上挑含情,略带愁绪的面容与羌笛音一起伴着秋风生出几分萧瑟。男子坐于秋风,侧脸如玉,林嘉笙绕步从亭外看进去,面靥勾着笑。

“怀湘怎么在这儿?”林嘉笙让随身的婢女停在亭外。

林怀湘和那名男子见礼,后请林嘉笙坐下,答道:“有些闷,出来走走。”

林嘉笙笑着颔首,带笑的眼神落在那名适才吹羌笛的男子身上,不住打量,笑意更甚的眼神看向林怀湘:“你身边新来的乐人?以前没见过他。”

林怀湘淡笑:“侄儿身边的琴师永远比不上姑母身边的人,之悦也只会羌笛而已。”

“太子对你好吗?”林嘉笙没理林怀湘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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