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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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曼颐回去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吃完饭离开了,三妈更是不见踪影。表哥的椅子恰在方千对面,他没有太多底气在对面久留,也在将碗中最后几粒米咽下后匆匆离开。

而于曼颐吃饭一如既往的慢,这让饭桌旁只剩下她和宋麒与方千。

宋麒平日吃饭倒是很快的,但他今日却很是心不在焉,方千的神色看起来也不似平日轻松。于曼颐不知道自己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只能一边静静地吃饭,一边观察他们两个。

果然,等到两个下人也离开之后,于曼颐听到方千压低声音和宋麒说:“我不是故意说那句话的,刚才吵得上头……”

“哪句?”宋麒并没有抬头。

方千不再说话,她笃定宋麒知道她在说哪句。

又静了一会儿,宋麒发出一声轻笑,说:“不必紧张,那不是我自己提起的吗?你顺着我的话说下去而已。”

于曼颐努力回忆,发现方才这两人吵架吵得环环相扣,每一句都是顺着上一句说下去,她一时也想不出方千在抱歉什么。宋麒吃饭的碗干净得不像话,就像受过什么训练似的。他把筷子放下,和两个姑娘说:“我先回去了,你俩慢慢吃。”

他走了,留下一个心不在焉的方千,和一个不知所云的于曼颐。于曼颐又努力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终于空出嘴来问方千:“你们在说什么啊?”

“你表哥没再难为你吧?”方千不答反问。

“没有,他说我不用再做衣服了,”于曼颐此刻显出一点执拗,“宋麒到底怎么了?”

“怪我,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方千摇摇头,“他出生的时候,他生母就不在了。”

于曼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说的是那句“你回去找你妈”。

宋麒无人可找。

不过他看起来也没有太在意,就像是已经习惯了。于曼颐将碗筷推到一侧,也沉默了下来。她想劝方千不要太内疚,对他们这种从小就失去父母或其中一方的人而言,并不会被这种话刺痛,反倒是方千这样内疚,会让宋麒误解她在替他可怜。

于曼颐不觉得宋麒可怜,正如她也从不觉得自己可怜。宋麒也没有因为于曼颐的出身就对她区别对待,他讽刺她补服成精,毫不委婉地指出她写错的题目,还在她因为词汇库过时说一些傻话时抱着手臂逗她“这是哪里来的小封建”。

而表哥虽然嘴上说着“我很欣赏你愿意跟着我进步”,但于曼颐很清楚,他在心里已经将自己划分为和于沈氏一样的,旧时代的遗物。

于曼颐决定去陪宋麒坐一会儿。

做出这个决定对她而言并不是那么容易——她要在太阳落山后进入一个男人的屋子,而这个男人并不是与她订过婚的夫婿。这一场景但凡叫于家的下人看到就会传出流言蜚语,因此于曼颐就像是一年前去地窖一样,去得鬼鬼祟祟,走得小心翼翼。

她不敢敲宋麒的门,敲门的声音清脆而明显。她用指甲在门板上挠了几下,以至于宋麒开门的瞬间目光是在向地上看,那声音太像一只猫在挠门了。

他没有看到猫,看到的是于曼颐的脚踝,他甚至知道那个地方握上去的手感,作为一对儿未婚的青年男女,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具备了一些不该有的知识点。他的视线在脚踝上停留片刻,而后顺着女学生样式的百褶裙抬上去,看到于曼颐背着手站在门口,一脸违反妇道的刚毅和果断。

他立刻把这位刚毅果断的女性请进了自己的屋子。

于曼颐并没有说自己的来意,又或者青年男女之间互相拜访本就不需要来意。她背着手在宋麒的房子里东看看,细看看,紧绷的身体终于慢慢松下来。而宋麒也只能抱着手臂跟着她巡视自己的房间,并庆幸自己今早刚刚收拾过屋子,洗干净的衣服叠好放入衣柜,自理能力与落后封建的臭男人们划清界限。

“我来问你算数。”于曼颐终于说,并从怀中抽出一个本子。宋麒则将椅子从书桌前拉开,回应道:“请坐。”

而于曼颐坐下后将本子展开,又说:“不过我还没有开始做,所以我还不知道要问什么。”

宋麒:“……那你先做。”

书桌被她占了,宋麒只能把自己的稿纸和钢笔拿走。然而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间,于曼颐忽然发现那稿子上的钢笔字竟然是齐颂新一期的连载。宋麒也在这一刻反应了过来,他立刻解释:“我在替他审稿。”

“那你不要太多修改他的内容,”于曼颐神情恳切地嘱咐,“高明的人都不喜欢被别人指指点点。”

宋麒点点头,很是赞同:“那是自然。”

两人一东一西地坐下,宋麒换去的那面桌子本是用来摆放青花瓷瓶的,此刻也勉强用作书桌了。他今日所要写不过是帮上一段剧情收尾,但宋麒忽然发现自己状态很好,连一向恨海情天的感情戏都带上一丝温馨。他按压了一番太阳穴,心中以字为名号自唤道:宋辞川啊宋辞川,你写连载是为了卖报,越是狗血越是增添销量,怎的还爱好上了?切不可沉沦啊!

然而这期毕竟已经写完,宋麒也无法大费周章地删改,于是他只能将恨海情天的桥段留到下次发报。他这报社虽小,缺了两个来扫盲的人手也是可以继续运作的,他只消将连载寄送回上海,后续工作自有同伴处理。

然而他的工作完成了,于曼颐的算数却没什么进展。他回身去看,只见她题目做到一半,已经将头埋进手臂,在他的书桌上呼呼大睡起来。联想到她前几日被她表哥与三妈摧磨着熬夜,宋麒也没有叫醒她的打算,只是将她的错题一一圈出,又在白纸上替她写下步骤,一道夹进了本子里。

直到他做完这一切,于曼颐才有了睡醒的意思。她睡醒的样子更像误入他房间的猫了,茫茫然地接过他递来的书本,又茫茫然被他请站了起来。宋麒说:“你再不离开,于家问起,我可说不清楚了。”

于曼颐如梦初醒,这才发现窗外已经漆黑了。她抱着书本匆匆走向门外,宋麒则在身后问她:“我明日要去镇上邮局将齐颂的手稿寄回上海,你有没有什么要我替你带?”

“有的,有的,”于曼颐一边推开房门一边忙不迭地回答,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我今晚写一封给齐颂的读者信,你帮我一并寄走吧。”

“好,”宋麒忍着笑点头,将那“好”的音拖得很长,“多夸些,他一定爱看。”

次日清晨。

学生们平日公干是借用于家的马车,但宋麒这天是私人出行,只能一早先去乡里的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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