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奴》全本免费阅读 aishu55.cc
“还是不肯跪吗？”萧云昊声音慵懒，带着几分醉意，“也罢。你就算跪了，也跪得不诚心，孤懒得与你计较。”
“陛下找采薇，有何贵干呢？”
“没什么要紧事。听说你在鹿苑呆了一整天，还把孤抓来的老虎给埋了……”
“它们死了，不埋起来要发烂发臭，陛下难道希望这味道飘散到皇宫各处吗？”
“那倒是。总归最先闻到腐臭味儿的，是住在云掩宫里的人……对了，你一整日呆在鹿苑，尚不知羽阳宫发生了何事……”
姜采薇猛然攥紧手指，将视线从地面移到萧云昊肆意张扬的笑脸上。
“你那个弟弟，不肯听洪大人讲述宣武帝姜胜雄好大喜功，在位二十一年征战不休以至于民不聊生，居然动手推倒洪大人，被孤罚跪在羽阳宫宫门外——嗯，兴许有三个时辰了……”
“自古以来昏庸皇帝不在少数，若因伦常忌讳便避而不谈，那姜国何以长存？我们姐弟俩也不必寄居在此，自行了断便是了！惜夜年少无知，采薇会好好与他讲明白。”
萧云昊听到这话，抬头看向姜采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摇了摇头，道：“孤以为，你还是别与他讲明白更好。你若让他明白了，孤就该担心……是不是要早点儿杀了他。”
姜采薇冷哼一声，道：“陛下究竟想让他明白，还是不想让他明白？”
萧云昊道：“公主聪慧如此，难道不明白，孤想要你教他明白什么吗？他呀，最好明白你们心心念念的姜国，跟燕国并没有不同。故乡月亦是他乡月，天下月辉源于一轮月。”
姜采薇眼底微光闪动。
良久，她拱手一礼，淡然道：“乡音自难改，月是故乡明，怎么会一样呢？陛下莫忘了，惜夜生于姜国已经十二载，他该明白的，无须我这个姐姐来教，自然早明白了。”
萧云昊垂下眼帘，那只搭在霍嫣然后背的手轻轻抬起，又慢慢落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霍嫣然那墨色长发。
他轻声道：“……有道理。”
片刻后他挥挥手示意姜采薇退下：“既然如此，那孤便命洪大人教些别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权当修身养性，省得他孤苦度日郁结于心，撑不到姜长洹的丧礼。”
姜采薇眼神陡然变冷。
萧云昊促狭笑道：“公主可要跟着一起学？如此也免去洒扫之苦。”
“不必。”姜采薇生硬回绝，“我自幼不喜这些。”
“哦？女工刺绣不懂？吟唱起舞也不会？”
“不懂，不会。”
“那你擅长什么？”
“我一无所长。”
“你此生岂不是太无趣了？”
“采薇此生所求别无其他，只为……活着。”
“……你呀，这么喜欢顶嘴，孤觉得你恐怕活不长久呢。”
“陛下若许采薇苟活，采薇还是能多活几年的。”
萧云昊搂着霍嫣然肩膀，迎上她怯生生的眼神，不由得哈哈大笑，冲姜采薇摆了摆手：“既如此，那公主便苟活下去吧！”
霍嫣然所住的地方，唤做群芳阁。原本这宫殿不叫此名，都是萧云昊一时兴起，弄了个恶俗的名字。
但这也是燕国众多女子梦寐以求的地方。
只有曾经在此处蒙萧云昊宠幸，最终被冷落的女子才知道，所谓“群芳”，只是群芳，成不了这偌大后宫唯一的女主人。
霍嫣然在姜采薇告退后，偷窥萧云昊脸色，瞧他目光飘向半空虚无之处，微颤着十指搭上萧云昊双肩，试图去亲吻他脸颊。
萧云昊忽的投来冷冷一瞥，猛然起身将霍嫣然掀翻在地。
霍嫣然娇弱的身躯从脚踏摔出去老远，痛得惊叫出声。萧云昊却置若罔闻，从床榻上站起来，理了理衣襟，转身走向旁边梨花木衣架，一把抽下墨色大氅裹在身上，赤脚大步走出了寝殿。
“陛下！陛下！”
霍嫣然吃力爬起，绕过屏风追出去。内室门与大殿们均已敞开，冷风卷入，冻得她打了个寒颤。萧云昊的背影已然消失不见。
姜采薇几乎是一路飞奔往羽阳宫而去。她所穿淡青色衣裙是燕国常见样式，衣袖宽大，裙摆层层叠叠，迎风跑动之时宛若飞蝶。
这燕国皇宫她只知大致布局，只是条条道道分岔甚多，又是夜间难辨，跑出群芳阁没多大会儿就迷失了方向。
殷寂枫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带着几个侍卫，没有半分上前插手的意思。
姜采薇拉住路过的宫女太监问路，对方不认得她，或是把她当做新入宫的小宫女，不耐烦地推开，或是顾忌她的身份，佯作不知连连摇头。
姜采薇不敢大声喧哗，也不想闹出太大动静传到萧云昊耳中。
殊不知，萧云昊已悄然跟上殷寂枫。当他出现在殷寂枫身后，体态肥胖的文观海也追了上来，提着一双长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文观海要出声喊，被萧云昊回头投来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吓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没敢吭声。
文观海膝行上前，将长靴放到萧云昊脚下。殷寂枫立即靠近，抬手搀扶着萧云昊，让文观海拿衣摆替萧云昊擦拭双足，帮他穿上长靴。
萧云昊冲殷寂枫抬抬下巴，两个人一同看向在梅树林中疾行远去的姜采薇。
“去看看。”
羽阳宫乃是燕国教养皇子的书房，临近为太子准备的东宫居所。在燕国皇宫诸人眼中，羽阳宫就是东宫的偏殿。
这座被半环形渠水围绕的宫殿前方是玉石铺就的一方圆庭，临近的除了空无一人的东宫，便是御花园。
姜采薇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羽阳宫，姜惜夜正独自一人跪在圆庭当中，身边半蹲着一个老嬷嬷正要给他喂水，除此之外并无侍卫看守。
“你做什么！”姜采薇加快脚步扑过去，一把夺过瓷碗摔向远处，揽着姜惜夜腋下将人拖起来，冲那老嬷嬷厉声喝道。
老嬷嬷抬眸看看她，满是皱纹的脸庞上平静淡然。
姜惜夜双膝坚硬，站立不稳，靠在姜采薇的怀里几近昏厥。听到姜采薇呵斥对方，他急忙扯住姜采薇衣袖，摇了摇头。
“阿姐……李嬷嬷在帮我……”
那个李嬷嬷不动声色地将姜惜夜方才所跪之地的一个比巴掌大些的锦缎垫子悄悄收起来，塞进了略显宽大的袖口。她站起身，冲姜采薇姐弟俩微微点头。
姜采薇看到她的举动，犹有迟疑，只是面色缓和不少，也向李嬷嬷点头回礼。
“可还好？能走么？”姜采薇弯腰在姜惜夜膝盖上轻轻捏了两下。
他咬着下唇，试图抬脚，但跪了大半天，他羸弱的身体早已承受不住，连说话都费力气。姜惜夜知道自己勉强不了，摇了摇头。
李嬷嬷上前一步，轻声道：“公主，老奴来吧。”
但姜采薇微微侧过身子，挡去了李嬷嬷伸过来的胳膊。她弯腰将姜惜夜背起来，冲李嬷嬷回道：“嬷嬷请回，莫叫他人瞧见了，传到燕帝耳中，给自己招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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