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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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谢清辉的目光望去,萧元澈看到一位衣着素净的女子,她的腰肢被茶色的腰封衬托得极细,乌沉沉的发髻垂在脑后,头上没簪多少首饰。她沿着山野低头采花,弯腰拂发间,尤能窥见她的姿色。

绝不是高门大院里那些脂粉气浓烈、死板又毫无生机的美,那姑娘身上带着一股春天的朝气,让你的双眼不由自主紧随着她。

“这就是那村姑?长得倒有几分姿色。”萧元澈将她上下都打量了番,“只是身份差了点,收去做个通房丫头红袖添香倒还是有些许趣味。”

谢清辉听到他说顾连翘长得不错,不知怎的竟有些不快,当即冷笑一声。

萧元澈自知他是不喜她的,没继续说下去,问道:“你也是不懂怜香惜玉,这么好的一个美人被你大咧咧地丢在山野里,真不怕她出事?”

谢清辉御马下山,挥着鞭子:“谢沉砚跟着她。”

萧元澈觉得稀奇极了。

谢大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最是表里如一的一个人。倘若真的厌恶一个人,连个眼神都不愿给她。

就这么一个千嫌万弃的村姑,竟让自己的贴身侍卫守着?这事不能深思,一深思萧元澈便觉得他们二人你退我让,到有了几分拉扯的情趣。

**

春光正好,顾连翘双手捧着山花,日头剩下的热气熏出她额上的汗珠,她擦了擦,只觉得心情舒朗极了。

从前待在谢府里的郁闷还有烦恼都被澄静的春色给洗涤殆尽,远处有人声传来,她回头望去。

身后的树梢嫩芽随风摇动,地上的青草遍地没有任何人迹的可能。

她有些失落,原以为谢老夫人说得话,他总要听些的,没想到他真这般厌恶她。

想必他定然是对自己厌恶极了,连表面功夫都不愿伪装。

但纵使他这样,顾连翘却只能宽慰自己,放平心态,端好这碗夹生米饭。

下山时,她竟碰到了沈从舟和一行道士在山野采药。

许是碰到的时机太过凑巧,沈从舟乍一瞧见她时,骇了一跳,见她一个人身后也没个人跟着,面色十分不虞。

“你一个人下山?谢清辉都没派个人跟着你?”

顾连翘捏着一大捧花束,装作不在乎:“他有事。”

沈从舟嘴角一掀,刚要说什么,却止住了,“我刚好要去长安城,顺路一并把你送回去。”

正好,顾连翘也不想麻烦围猎场的人,那些人戏谑看热闹的眼神,让顾连翘无由觉得难受,她也不想跟他们打交道。

沈从舟似是对顾连翘这种倒贴行为无语至极,一路上沉默地行着路。只有遇到陡坡时,才伸手。

二人无言,直到租借马车回到谢府的后门,沈从舟才看着那巍峨的门匾道,薄唇一勾:“这般被人轻贱,连翘姐,为了荣华富贵你就这么自甘下贱吗?”

顾连翘捧着花,叹了口气:“人总要取舍,像我这样的话如何能什么都攥着不放?起码...”她抬起手臂,展示自己的锦衣华服。

“不待在这,哪能穿这么好的衣服?”

可穿着这么好衣服的她,却没什么笑容。

沈从舟嗤笑一声。

没想到她贪慕谢府的富贵倒是连这种冷遇都愿接受,他转身就走,连离别的话都不屑跟她留。

可顾连翘却是真心把他当弟弟的,见他头上有枯草,伸手替他摘下。

她本就比沈从舟矮一个头,踮脚过去没踩稳,下巴撞在他肩胛骨。顾连翘吃痛“嘶”了一声,捂着自己脑袋。

沈从舟痛得缩成一团,顾连翘抬头看他,关心道:“你也不知多吃些,就我这种身板,都能把你给撞伤!”

“呵!”

二人你顶一句,我呛一声,虽谈不上气氛和睦,但有一种旁人插不进的熟悉和暧昧。

谢清辉回府时便看到这场景。

他沉默地捏着马鞭冷笑一声,直到沈从舟走了,顾连翘有颇有些伤感地站在府苑门口的石狮子处目送他离去。

而那个男人还穿着她纳得千层底。

谢清辉虽不喜欢顾连翘,但更厌恶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染指。

他默了半晌,抬了抬下巴,同谢沉砚道:“去,把她手里的脏东西丢出去。”

这花顾连翘采了许久,还没拿回厢房放到陶罐里,便被人夺了丢在府苑门口。

黄的、粉的,五瓣六瓣的花砸在地上,青梗子被下人的脚踩得浆水四溅。

顾连翘难过极了,她沉默地低着脑袋,站在谢清辉面前也不知跟他又在犟什么劲儿。

倒让谢清辉心情更是郁闷烦躁。

**

在谢府小住的这段时间,顾连翘发现其实自己被谢清辉的表象给骗了,他擅长伪装,而她又愚笨,哪里看得出半点破绽?

最初相处时,他是个温文尔雅、体恤入微的贵公子,同他相处如置身蜜罐当中,每夜辗转反侧想得都是他。

可相处得越久,她才发现,他伪装的表象下是对她的鄙夷还有不屑。如今他更是懒得在他面前戴上那虚假的面具,露出他原本一言难尽的性子来。

他笑不一定意味着他很高兴。

顾连翘不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夫子们授书法课,她一手字写得如同狗爬一样。谢老夫人让她多亲近谢清辉为他誊写佛经为他祈福,可她也知道谢清辉不怎么喜欢她,到最后那经书定然又被他丢到哪个角落。

所以她写得时候也不甚用心,当谢清辉拿着那像鬼画符的佛经时,看到豆大的字,竟然吭得笑了出来。

谢清辉并未正眼看过这个村姑,但却很享受她处处想着他、念着他的这副姿态。

更喜欢她被拒被为难后,难受痛苦却又不得不继续讨好他的模样。

顾连翘以为他心情不错,所以借着这个机会问能不能把府里一些医书送给沈从舟。

毕竟上回在山里,多亏了他,顾连翘才能平安回来。

话落,谢清辉的脸色瞬间晴转阴,他起身,手里的经书被他掷在桌上。

他不笑也不意味着不开心。

一次傍晚,后院荷塘深处被人放了不少莲花灯,从谢府的水渠蜿蜒而下流到外河去。

顾连翘看着谢清辉站在拱桥上看着水下的花灯发愣,她自然不会凑上前讨他厌弃,刚提裙离去,却听他道:

“长安城的人都说这条水渠通往汤水,汤水连着冥河,将荷花灯从这放逐,逝者就能收到。”

顾连翘鲜少来到长安城,哪里晓得这些典故,但谢清辉启了话头后便看着她,她只能接话道:

“我听说冥界的人都碰不到我们凡间的事物,这灯送过去了,他们岂不是也捞不起来?那这灯送了,有何意思?”

话刚落,顾连翘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谢清辉父母早亡,他大概是难过的,可她嘴笨,说得没一句人爱听的。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谢清辉的脸色,只见他的眸光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好久才慢慢道:“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懂得,倒是我看不破。”

顾连翘以为他又要对着自己冷笑、嘲讽或者居高临下地说,村姑如何如何......

没想到他却对自己粲然一笑。

还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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