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慕朝游》全本免费阅读 aishu55.cc

最终王道容还是只带了几个仆役前去捉鬼,慕朝游则跟顾妙妃一起回到马车中休息。

那魇鬼早已是强弩之末,她只等了一会儿,很快就等到了王道容带着好消息折返回来。

道兰大师也找到了失踪已久的顾家僮仆。这些鬼物绑了他们似乎是正打算下酒,宴才开了一半就被慕朝游糊里糊涂闯了进去,误打误撞救了他们性命。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王道容着了阿笪先送慕朝游回去,自己则亲自同道兰大师一道儿护送顾妙妃回转顾家。

前脚才脱离危险,后脚就被王道容婉拒了,慕朝游以为自己至少会辗转反侧个大半夜,但出乎意料的是,回到府上时,她已经困极。

小婵看她这一身伤又是心疼又是后怕,抹着眼泪替她打来洗漱的热水。而慕朝游则靠着小婵,在她的呜咽声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慕朝游难得没有起床去晨练。

她此刻正躺在床上思考自己的出路。

如果昨天晚上她没有说出那席话,王道容没有拒绝她,她或许还能装疯卖傻,厚着脸皮继续在王家借住一段时日。

可偏偏她戳破了自己的心意。

那她不论如何都不好意思在王家继续待下去了。

后悔吗?

她一心二用地看着墙上趴着的一只小虫。

奇妙的是,她的内心竟然没有任何有关后悔的情绪。

就好像甩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解决了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像剜去了伤口的烂肉,一瞬间的剧痛,总比日后无休止化脓的折磨更好。

从此之后收拾心情,重整行囊,继续出发。

……比起这个,还是怎么面对王道容更加头痛一点。

一想到还要面对王道容,慕朝游就觉得自己尴尬症都要犯了。她闭上眼,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长长的□□。

小婵正守在榻边做针黹活儿,听见她的唉声叹气,好奇地咬断了线头,“娘子?”

慕朝游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闷闷的嗓音传来,“我没事。”

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王道容不来找她的话,那她这几天干脆就做鹌鹑躲在房间里不出去了。

可哪知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她这厢才刚下定决心,屋外就忽然传来了阿笪熟悉的嗓音问:“你们娘子还歇着吗?”

笃笃两声闷响。

王道容曲指敲了敲门。

那敲冰嘎玉般的好嗓音搁着门扉淡淡响起,一字一字落入慕朝游的耳畔,“朝游?”

“我可能入内?”

他来做什么?

慕朝游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心里有几分慌乱。

虽说打定了主意装鸵鸟,可当王道容真的登门,她又有点儿犹豫了。

她多少是有点好面子的性格,与其被王道容误解她偷偷躲在屋里哭,她宁愿硬着头皮强作洒脱。

胡乱套上了衣服,又光速扎了个头发。待到王道容得了她的同意,推门而入时,眼前的女子便已经是神情轻松,精神奕奕的模样了。

王道容先道了声歉,才在榻前坐下。

慕朝游伤还没好,坐着很不舒服,只悄悄靠着凭几,强打起精神,让自己看着精神一点。

王道容先问过她的伤势:“昨夜朝游你受了不少苦楚,伤口还疼吗?”

疼。

非常疼。

昨天肾上腺素上涌,她倒没觉得有多疼,凌晨的时候,身体便开始跟她翻起了旧账,她疼得翻来覆去的,躺也不是坐也不是。

慕朝游从小就不是个喜欢在人前哭弱的性格,不论怎么难受都强忍着不肯说话掉眼泪的。

她摇摇头,“还好,吃过药已经不疼了。”

王道容细细看她苍白面色,便知晓她在说假话。

慕朝游的性格并不复杂,如清溪下的石子,一望便知。

王道容静坐了一会儿,方才问出一个从昨日起一直困扰他的问题,也正是他此行的目的。

昨日虽然拒绝了眼前的女子,但回去之后,他辗转反侧,一直未曾入眠,一闭眼,一时是慕朝游浑身是血,像警惕的幼兽一般。

一时又是她强忍眼泪时的情态。

再到被他拒绝之后勉力露出的洒脱笑容。

王道容难得失眠了。

慕朝游的性格并不复杂,可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个谜团,吸引着他好奇地一遍遍探寻着她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

若是平时,在拒绝了慕朝游之后,他一定会留给她独自整理心情的空间,留给双方转圜的余地。

但这一天下来,他行立坐卧,反反复复一直在回想着这件事,读书的时候想,打坐的时候想,闭上眼的时候想,搅得他不得安宁,这才破天荒地地主动前来。

王道容细细看她苍白面色,便知晓她这是在说假话。

她性格要强,他便故作不知,也不去戳穿她,只微微垂着眼儿问,“容想问的是,朝游与令嘉非亲非故,缘何愿意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慕朝游闻言直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王道容是为昨天那张好人卡而来。问这件事,总比继续昨天那个尴尬的话题要好。

王道容眼睫轻轻地眨了一下,干净澄澈的双眸注视着她,他没着急道谢,反倒是先问了一句,“所以,为何?”

为什么?

慕朝游一时之间也被问住了,想了一会儿,才缓缓说:

“……举手之劳?”

为顾妙妃献血的频率虽然高了点儿,但献血量其实少很多很多,还远不到寻常献血量200cc,对她的健康无疑是有影响的,只是还远不至于要了她的性命。

如果非要再给个解释的话——

慕朝游很清楚自己是穿越到了一个乱世,从刚穿越时看到路边枯骨她会吓得连夜噩梦不断,再到已经能心平气和地孤身一人夜探荒坟。

最开始的逃亡路上她见妻离子散,会觉于心不忍,后来看到路边哭泣的难民,她的心里竟很难再生出多少波澜。

连自保都变得困难,又哪来的余力去帮别人呢,久而久之,便越来越心安理得,越来越吝于施以援手。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一点点变得麻木。

她不想这样。

只是一点微末的,动动手就能办到的善意,至少也能保证她的血还是流动的,还是温热的。

常行善事,热血难凉。

“举手之劳”。王道容静静地咀嚼着这四个字。

慕朝游总爱说这个词。

但他天生性静,怕麻烦。

很早之前,王道容便明白自己的与众不同,他的心中很难升起任何同情或者怜悯的心绪,也很难感到欢欣、难过、愤怒一类的激烈的情绪。

他就像是一片漆黑幽深的湖水,别人的情绪如石子落入湖面,或许会泛起淡淡的微澜,但很快便会被他吞噬,生不出任何的风暴。

旁人的喜乐与生死和他是没什么干系的。

他的生活是平静无波如一潭死水,若说他可有什么执念……

王道容并不愿屈居于人下。

他的执念或许只是尽量往上走,走得高一点,再高一点。

当然,他不想当什么皇帝。

他想操弄权柄,想不堕王氏门风,想成为人上人。王羡给他取了小字凤奴,他想做的是“非梧桐而不栖,非醴泉而不饮”的凤鸟。

倒是慕朝游有点出神的模样,忽然问了他一声,“你叫她……令嘉吗?”

王道容回过神来,不解其意,仍微微颔首,“是,这是她的小字。”

不知道是不是慕朝游的错觉,她从他清冷的嗓音中仿佛听到了点微不可察的温柔与缱绻。

少年的嗓音珠落有致,令嘉两个字由他念出,像含在唇齿间,令人品尝出一股自小长大,耳鬓厮磨的亲昵来。

哪怕她昨天已经被击碎了幻想,慕朝游的心还是忍不住小小地抽动了一下。

昨日之前王道容在她面前对顾妙妃的称呼还是顾娘子,今日便已成了令嘉吗?

王道容昨日一夜未返,她几乎都能想象出他与顾妙妃互诉衷肠的模样。经历过昨夜的危机,仅从称呼的变化之中,慕朝游就能猜出两人关系的突飞猛进。

青梅竹马,劫后余生,喁喁私语,这应该是很好的。

一股铺天盖地的失望与沮丧牢牢地攫住了慕朝游,她看着日光里玉明花柔,洁净光静的王道容,鼻尖猛地蹿起一股酸楚。

少年就安静地坐在她面前,距离她不过一臂之遥。她甚至能看清王道容瓷白肌肤上那浅淡的,软软的水蜜桃一般的小绒毛,泛着淡淡的金光。

他明明离她这么近,近到触手可及,又为什么会离她这么远,清冷如孤峰玉出,远得像在云端。

在这个日光温暖的冬日,她被一股庞大的不甘与绝望吞没了。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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