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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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騷氣的分隔線-----

為了調查學生對糖果品項的看法,伊娜去印刷店印了一百五十張問卷。

用自己的私有財產,向拿哈威先生買下一整籃牛軋糖,供應問卷填寫人試吃。

一切都按部就班,但等到把問卷拿到手裡時,卻有一股不明阻力在攔阻自己發送。

會被認為太過愚蠢嗎?會被認為太過幼稚嗎?

莫名的焦慮迫使伊娜把它們藏在抽屜內。

盧耶魔術學院,下午四點的放學時間。

冷靜、平穩、優雅、不卑不亢。

淑女的特質盡顯於下午茶。

下午茶風氣,由現今威績亞市一帶傳出,自王政末期就逐漸風靡各地貴族。

在王室失勢的六年後,南方的平民階級也效法起下午茶習慣。

伊娜發下毒誓,拒絕參與任何午後茶會。

除了不想聽他人對自己打扮的閒言閒語,更多的是避免回憶起往事。

下午四點,經濟有限的學生會選擇來販售部購買簡單的茶點,趕上下午茶風潮。

伊娜本該因為這個有發展潛力的商機而振奮,偏偏那人一直賴在櫃檯邊。

「真可惜,不好惹小姐,妳這裡居然並沒有像樣的茶可喝。」

威廉·阿卡利斯,像是在嘲諷伊娜沒有即時把握商機一樣。

一想到能和教會打好關係,伊娜也只能按捺住想趕他走的想法。

「那麼,阿卡利斯先生有何高見?」

「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土生土長的威績亞人。對於品茶,也是略懂。」

伊娜只是悶哼一聲。

在東方潮流的作用下,現在說到茶葉,人們都只是一昧推崇龍宮帝國產。

對伊娜來說,這股東方熱敗壞了紳士們的品味,還把原本別有風味的東洋文化變成庸脂俗粉。

「那麼,這位對品茶略懂的阿卡利斯先生,怎麼不參加名門子弟的茶會呢?」

「那麼,這位沒有想像中好惹的伊耶小姐,怎麼會如此尖酸刻薄的對待一個卑微的插班生呢?」

威廉調整著長袍的袖釦,貌似是還不習慣老式鈕釦的小尺寸。

「雖說是略懂,但我也並沒有參加過幾次正式茶會,當然不會魯莽。」

聽到魯莽二字,伊娜只覺得他話裡有話。

「鐵騎人懂早餐、舊王城人懂中餐、威績亞人懂下午茶、盧耶人懂晚餐。得把整個人族邦聯繞一遍,才能吃飽。」

「噢,伊娜,妳可真會說俏皮話。」

「能逗您開心自然是好的,親愛的先生。」

「妳叫我比利就好。」

「好的,比利·阿卡利斯先生。」

伊娜邊說邊找零錢給顧客,雖說她是個無神論者,還是祈禱威廉能離自己遠一點。

送走客源的尾流,伊娜跌進躺椅裡,打算稍作休息。

還得考慮怎麼發送問卷,以一種不唐突且優雅禮貌的形象。

「我從早上就注意到,妳好像在困擾什麼。」

「您多心了,比利·阿卡利斯先生。」

伊娜萬分不會承認自己怠惰了工作,但就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自然的發送問卷。

貌似是體認到這個話題被刻意夾斷,死纏不休的威廉突然冒出一句。

「噢,妳知道大家都是怎麼說妳的,像是……福利社老闆的小女兒來幫忙了。」

「不好意思……咱剛才聽錯了嗎?」

伊娜緊握著手杖的鋁製彎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概是因為成功引起她的注意力,威廉故作漫不經心的繼續閒言閒語。

「妳看上去確實比實際年齡要來的稚嫩很多,不好惹小姐。」

「這……咳咳……太荒謬了。」

伊娜寧可被當成矮人,也不想被當成小孩。

這對一位合格的商人、成熟的淑女,無疑是侮辱。

對,是的,因為身體虛弱,她確實是發育緩慢了些。

但她的證件已經十七歲,就算是實際年齡,也已經十六歲剛滿六個月。

「伊娜,如果妳和顧客們多溝通,就不會產生這種誤會,莫不是……」

威廉露出抓住貓咪尾巴的表情。

「不擅長和同齡人相處嗎?不好惹小姐?」

伊娜被這句話射穿軟肋,甚至嚇得抱緊自己的手杖。

她很快的調整姿態,回到原本優雅的舉止。

「先生,請不要任意揣測。」

威廉似乎想通了什麼,用他的羊皮手套壓著櫃檯桌面,朝伊娜靠近了些。

「哦……那麼,跟拿哈威先生買了一大籃糖果,是小孩子亂花零用錢嗎?老闆的小女兒?」

「這……才不是……」

「不是嗎?那就是想試售糖果,又害怕被大家覺得孩子氣嗎?不好惹小姐?」

「才……才……才不是……」

伊娜此刻只想把頭塞進密封烘箱,用地熱操作把自己的腦袋轟掉。

她盡可能用大衣遮掩住自己,蜷縮在躺椅上。

「不是嗎?那真是可惜,我還想著也許能幫忙呢。」

「咱自己可以,不需要您多心。」

伊娜賭氣的把問卷從抽屜搬出,重摔在櫃檯上。

冷靜、平穩、優雅、不卑不亢。

威廉飛快的用手指夾住上半部的紙張,伊娜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拿走了將近四分之一。

「好的,我會向茶會的夥伴們好好介紹妳的,老闆的小女兒,不好惹小姐。」

他回頭笑了一下,便轉身走出零售部,只留下一個藍色長袍的細長背影。

-----騷氣的分隔線-----

阿卡利斯一族,鳶尾花的咒術使。

其家徽的鳶尾花,意為「魂歸天堂」。

鳶尾雖為毒花,但毒性非常弱。

長期的攝取、吸入,引起消化與代謝障礙,最後虛脫、內臟破壞,甚至慢性中毒死亡。

鳶尾花,當阿卡利斯一族還是領主時,一度是盧耶的代表。

自和李牙雙度過不怎麼愉快的晚餐時光後,伊娜刮取了自己房間和三樓房間的塵埃,送交給拉穆米化驗。

下午六點十三分,伊娜堵在拉穆米非法改裝的鍊金工坊外,刻意不止住咳嗽的催著她開門。

「看在勇者最大把的聖劍的份上,讓我多睡一會吧。」

拉穆米全身一絲不掛,只戴著一雙乳膠手套保護手部。

伊娜完全搞不懂,這樣到底是注重還是不注重實驗安全。

「妳昨天在風流?」

「我昨天在調查!」

伊娜狐疑的挑著眉。

「所以,結果呢?」

拉穆米摘掉乳膠手套,啪的一聲扔在操作台上。

「三樓的樣本含有鎘化物。」

「什麼意思?」

拉穆米開始在檔案櫃翻找一些什麼,她頭也不回的和伊娜對談。

「扎可費爾先生是怎麼死的?」

伊娜低頭思索。

「他好像……是個肺癆?」

「這就對了,鎘化物粉塵會導致肺部纖維化,進而產生一系列病變。」

伊娜緊張的吞了口口水,感到胃部因為害怕而揪成一團。

「那咱房間的樣本呢?」

「有魯米諾反應,也有咒術殘留。雖然說有可能是誤判或意外,但我不覺得是巧合。」

拉穆米從桃心木檔案櫃取出紙板文件夾,翻找著幾張剪報。

「是血跡無誤。」

冷靜、平穩、優雅、不卑不亢,此刻全都拋到腦後。

「普列塔夫人是個殺人犯?」

空氣靜止流動了整整五秒,伊娜感覺心臟都要跳出胸腔。

拉穆米嚼著舌頭,經過好一番考慮才給出肯定的結論。

「恐怕,答案是肯定的。」

伊娜嚇得雙手抱住格列文的手杖,有那麼一秒鐘,她希望那是費迪南先生的手臂。

「這太糟糕了,咱得去報警。」

「稍微考慮一下,伊娜,稍微考慮一下。」

拉穆米翻開報紙的殘頁,指著一篇報導。

「在十年前的盧耶,一群權勢幫派份子綁架一名精靈族女性,並輪流對其實施侵犯。」

嫌疑人的名字,都是有頭有臉的姓氏。

努格、帕所東、扎可費爾、普列塔。

看著那些黑白照片中斯文的面容,伊娜用指腹劃過他們的姓名。

「王政時期的法令太過迂腐,對於異國受害者的案件根本無法處理。更何況嫌疑人都是些富商之流。」

另外一張照片,是一位有著濃密深色捲髮的女性。

「這位是娜格泰蘇·阿卡利斯檢察官,薩摩托·阿卡利斯前伯爵的妹妹。四年來親自教導被害人學習人類語,讓她可以出庭指控加害人。」

「她就是……」

普列塔夫人懶洋洋的姿態,和幹練的檢察官,居然逐漸重合了輪廓。

「一直到六年前革命前夕,同時也是最終上訴召開前。極端幫派與這個國家,到達種族主義的巔峰。」

伊娜稍微露出了嫌惡的表情,但她很快的收斂住。

「即使是在種族主義幫派不盛行的南方,也有這種事。」

「他們再次綁架了被害人,割去了她的舌頭,讓她無法作證。」

拉穆米翻開被害人的照片,那是被記者惡意偷拍留下的,娜格泰蘇檢察官用身體替她阻擋著鏡頭。

「這些家族都是舊王城公社的中堅份子,王室倒台,案件就這麼被隱藏在時代的灰燼中。」

努格先生,肺部、腎臟衰竭。

帕所東先生,疑似肺膿瘍、肺結核併發。

扎可費爾先生,肺炎、腸胃病變。

普列塔先生,在房間中咬舌自盡。

以上病因,皆不太準確。

慢性中毒、慢性中毒、急性中毒

「白樺木中有一些成分可以清除鎘中毒,結構也有吸附粉塵的特性。雖然效果很微弱,但是刻下抗毒咒術,可以針對性的解毒。」

抗毒性咒術,伊娜想起蜘蛛狀的裂痕。

拉穆米撿起散落在地的內襯,一顆顆扣上鈕扣。

「房間裡有沒有可能存在精神暗示的咒術?」

普列塔夫人反其道而行之,在天花板刻下鳶尾花紋樣的咒術。

並在房間中布置普通灰塵,日益加重其疑心。

最後誘導其精神崩潰。

「天祐蓮西……」

伊娜只覺得頭暈目眩,早晨的低血壓好像還陰魂不散。

「王國或邦聯,坦白說,不論哪方都不會還神木之肋女士一個公道。」

拉穆米把收集來的檔案全部掃成一堆,把它們推到伊娜面前。

「但普列塔夫人……或說阿卡利斯檢察官,有著她自己的正義。妳覺得呢?」

「咱現在是個商人,商人只有生意,沒有主義。」

普列塔夫人是不是殺人犯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這附近收價最便宜的房東。

那對一個商人來說,足夠了。

「石土盡碎山河易,土之魔法·岩素崩。」

訴說著咒語,把那些紙張碾成砂石。

這本就不是一個零售部負責人能夠裁斷的事情。

冷靜、平穩、優雅、不卑不亢。

將那些拉穆米辛苦收集而來的資料粉碎,伊娜摀住自己止不住的咳嗽,離開了鍊金工坊。

她的腦海中,不斷浮現鳶尾花的圖騰,久久無法從眼底散去。

-----騷氣的分隔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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