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罗绮胜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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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德殿筵散时,天上飘起了雪。

李崇符与几位紫袍大员有说有笑地从正殿出来,停在丹墀上话别,他微微欠了下身,含笑提醒:“崇符便先行一步,入夜霜寒露重,诸公路上慢行。”

几位臣僚纷纷拱手还礼,目送他跟随挑灯引路的小黄门离去。

回程依旧乘肩舆,他登上脚踏,俯身在肩舆的暗格里摸索一阵,取出明音给的手炉握紧,方才缓缓坐定。景业与挑灯的小黄门相顾一眼,低首偷笑,先前舍不下脸去接,眼下又至宝般捧在手中,年轻人就是奇怪啊。

雪愈下愈大,落在他的狐毛披领上,逐渐积攒了一层稀薄的白,景业恐他淋伤,一昧催促抬舆的力士快些,因此不算近的一段距离,只消一刻钟便到了。肩舆着地,李崇符撑着扶手起身,因先前在筵上多饮了几杯,酒意此时慢慢蔓延上来,他头重脚轻,下辇时不禁往前趔趄了一下,险些栽倒。景业见状忙托住他的手臂,一路扶将他进殿中坐下。

他大概是醉了,仰身躺在椅里,蹙眉闭目,双颧潮红。景业正吩咐左右准备解酒的姜汤。这时内寝有清促的脚步声响起,循声望去,灯火将来人的影子拓在白绢画屏上,那身影窈窕,在画屏里款款轻移,须臾,屏后转出一位宫装丽人。

她穿着月白的大袖襦裙,坠马髻上只簪了一只玉搔头聊作点缀,她的妆容清淡,近乎素面,唯在眉心处描了朵殷红花钿。然而脱俗的妆扮,更显她容貌殊胜,姿色倾城。

她走过来,俯身看了看六王,问景业:“大王喝了多少?”

“前前后后,恐怕有十瓯了……”见明音愈发不怿,挠了挠头皮为自己辩解,“元老重臣们劝饮,连大王都不好推脱,我哪里敢加以置喙。”

明音清楚他怕得罪人,接过宫人送来的姜汤,捻着汤匙轻搅,有意拿话讥他:“你一个后省的内臣,又不在他们手下谋生计,还怕抹不开面子吗?”舀了一匙递到六王唇边,大概是嗅到气味了,他皱了皱眉,固执地偏过头去。

他自小便不爱喝这个,明音只好作罢,收回手道:“先把人扶进内室罢。”

两个内侍上前,搭手将他架起来搀扶入内,服侍他宽衣躺下。

明音跟进去,敛裙坐于桌前,回头看向床榻的方向,内侍放下帐幔,落下的绡纱缓缓遮蔽住他的面容,唯显出隐约的身形。

她移回目光,提起面前的银錾花注子,为自己斟了一盏酒。

这酒是宫人们去年私酿的果酒,酒性不大,更像甜饮,并不醉人。她一口气饮了三盏,灵台却依旧清明。

那就再倒,再饮,饮到如坠云雾时,就不会对前路感到茫然和彷徨了。酒水倾入杯盏的声响接连而起,明音一次次地仰头饮尽,其间不时回首顾他,幔子后的人一动不动,也许是睡着了。

殿外风雪吹过檐角铁马,单薄的叮咚之声,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将这雪夜衬得愈发清寂。后来这声响在她耳边汇成密集的一片,热闹地此起彼伏,不绝不休。

明音想,她应当是醉了罢。

再度回首望去,李崇符不知何时起身了,正坐在床沿看着她,他脸上的红云未散,可那双倒映着跃动灯火的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澄明清醒。

明音两眼惺忪,与他对视良久,然后移步去外间,回来时手上端了一盆热水。她绞了手巾,上前替他擦脸,手巾掠过眼周时,他随即闭眼,就如小时候那样乖巧。明音执巾的手一顿,抿唇轻笑,又将剩下的半盆水端过来,放在脚踏上,跪下来伸手解他的足衣。

李崇符并未提醒她应该换足盆,反而从容把脚放了进去。趁着她低眉为他浣足的间隙,他忍不住偷偷看她,那张脸天然去雕饰,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此情此景,当得称颂,可他不知用何种言语去夸赞一个姑娘,启唇数次,最后决定这样说:“你今日的花钿画得很好。”想了想似乎不够,又补了句,“很衬你。”

说完又觉自己太笨拙,慢慢握紧了放在被褥上的手。

明音已有醉意,闻言吃吃笑起来:“是么……”抬起湿漉漉的手,掩了掩面颊,“银銮给我画的,她说妆浓不宜侍寝,那就把花钿描得好看些罢。”

李崇符皱了下眉头,轻托她的下颌,卷着袖口把那沾水的半张粉面擦净了,明音恍惚意识到了什么,口齿不清地俯身告罪:“妾失态了……”

轻轻一俯首,裙头飘带束出的皑皑峰峦随之涌动。两人离得如此近,李崇符看得很清楚,他瞠大了双目,仿佛见证了一座高楼轰然坍塌,摇山撼岳的震动几乎逼停他的心跳,下一瞬又如擂鼓似地加剧。匆匆移开视线,取过一旁的巾子胡乱揩了两下脚,他竭力以平静的口吻说:“把灯熄了,早些安置罢。”

待她退下后,他才敢狠狠喘了两口气。平复下来又忍不住侧目追寻她的背影,除却手足无措外,他对今夜满怀期待。

满室灯火次第熄灭,黑暗从每一个角落向上蔓延,如潮水般漫进帐里,缓缓没过头顶。唯余一盏红烛时,她向这边走来。窸窣的脚步声不断靠近,轻而易举地压过他隆隆的心跳,仿佛这才是他真正的心律。

终于,她撑着床沿慢慢爬上来,与他在这方狭小的帐间促膝对坐。

四目相对,彼此都未言语,最后是明音用宽衣解带打破了沉默。

抬手勾住衣襟一挑,缭绫大袖从她肩头滑落,因为侍寝的缘故,她的衣着单薄,脱去大袖便只剩一件襦裙,肩颈鲜洁的肌肤大片裸露,被烛火晕上一层温暖可餐的色泽。

悬于帷幔四角的葡萄缠枝纹银香球闪烁着微光,花浸沉香的味道里,夹杂着些许诱人的暧昧,在这芙蓉帐中氤氲转腾。李崇符用力握紧膝上的双手,鼓足勇气慢慢抬眼,目光试探地流连于她玲珑的唇峰,细弱的脖颈,圆巧的肩头……

她垂眸静坐,两手交叠于腹前,像博古架上白瓷烧制的精美人俑,他被勾得心猿意马,探身靠过去,动作轻柔得像一只谨慎的猫儿。渐渐贴近,直至能感知到她的呼吸,能嗅到她发梢清雅的气息。

李崇符吮唇沉吟片刻,最终打算以一个吻回应她脱衣的动作,于是两手撑在她身侧,他矮下身,去寻她的檀唇。就在快要衔上时,一阵急促的,带有恐惧意味的喘息从她口鼻中喷薄而出,像一道鞭子甩在他的脸上,将帐里的暧昧打散,将他从柔绮的梦中打醒。

他立时一惊,往后一仰,拉开与她的距离,见她十指深深扣进被衾,双肩止不住地颤抖,他几乎要被心底的悲伤淹没了,原来在含象殿时,她的反应是真的……他有些不甘心,将猜测宣之于口:“姐姐,你不愿意吗?”

自他搬离含象殿,便不再这样称呼她了。这一声姐姐久违多年,乍听令人心惊,明音又是一颤,向他伏身叩首:“妾该死。”

不敢抬头,害怕看见他眼中的愤懑和失望,也为自己不知分寸的无礼感到懊悔。颜面扫地的男人,往往会丧失一切理智和教养,这几乎是贵胄们的通病。他会怎么处置她?或许看在儿时情谊的份上,大斥一声滚,逐她回掖庭当罪奴罢!

大祸临头时,她反倒坦然了,至多不过一死,何以为惧?横竖这世间值得留恋的人物,早就不存在了。

然而设想中的一切并没有发生,但闻一声绵长的叹息,他下床取物,回来时展开一件轻盈的织物盖住她光致的背脊。明音讶然抬首,只见他目沉似水,声音轻得像捕捉不住的烟云:“外间值宿的人都歇下了,夜半三更送你回住处,难免招人非议,你换了衣服,就在这睡一夜罢。”说完躺下,果真留了身边的位置给她。

没有恼羞成怒,没有一句责骂的重话,他甚至设身处地替她考虑了后果。明音羞愧地闭了闭眼,穿上那不合身的菱花睡袍,惴惴不安地坐在床尾,俨然像个做错事的孩童,频频偷望李崇符的脸色。

李崇符仰面朝上,举臂盖住眉眼,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汹涌。明音大气也不敢出,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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