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梦中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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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它!

寒意漫上了脊背,在最后的黑暗吞噬过来的那一霎那,又猛地惊醒!

南枝扒住床幔,用尽全身的力气从立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彼时天色方青,睡下不到两个时辰,被吓出了一头冷汗,手脚仍旧是麻麻的难受。“小果!热水!热水!”,南枝的手不敢放开所攥之物,仿佛那是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直到双手泡在热水之中慢慢恢复了知觉之后,她飞走的三魂七魄才算是回来了一半。

“姑娘,又做恶梦了?”,小果小心翼翼地开口,姑娘是个好相与的,只是这梦魇愁人了一些。

儿时梦中惊厥,魏老爷恐是自己亏待女儿,亡妻托梦,自我安慰似的请过大夫,三帖药下肚,他就心疼不已了。

庸医见没有成效,便胡乱断言做做噩梦而已,也死不了人,就这么作罢了。

直到,王婆子在院子里四处多嘴,说姑娘这压根不是病,定是气运不足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招惹到了家里来,夫人也是南枝命数太硬,被克死的。

魏树可听不得这种话,自己如今这安逸日子是怎么来的?可不就是靠老天爷眷顾,若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破了气运.......

于是,他悄咪咪请来了不知什么三教九流自称是道士的神棍,绑了南枝让她三日里不吃不喝看这神棍跳大神,是一惊一乍神神叨叨,最后用朱砂笔潦草的鬼画符了几笔烧成灰,捏着南枝的鼻子喂了下去,算是破了这杀破狼的命数。

然后,不死不活的给了南枝下了死刑:这脏东西是驱走了,但是梦魇就属于后遗症了,他道行不够是帮不上忙了,南枝是自己命中带劫,如今驱走了能祸害一家的大劫,这种不殃及父母亲朋的小劫只有自渡。

南枝经过这件事之后就明白了自己的父兄天生愚钝,是指望不上了,这一遭下来,她受罪,梦魇未除,父兄却了无心病,大家皆大欢喜。

想到这里,南枝发觉身上的不适消散了些,心中越发觉得自己这口气咽不下去。

她真正在意的不是这门富贵婚事,以父亲这一眼就望得到头的官运,皇后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儿子配自己这样破落户豆芽菜。

在家中被父兄拿捏,在宫中自然是更好欺负,充其量是做个充数的良娣。

她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的梦,越来越真实了......

每次如梦,好像能感受到有一双手冷酷无情的把自己推入万丈深渊,还站在池边一点点看自己被寒意吞没,也好像能看自己惊恐的双眼,想要求生的双手想要拽住她的衣角却只差一点点。

那衣角如此精美的团雀金丝绣,她循着记忆画下,去绣房四处打听,只得一个结果:光看用料就可知必是出自宫中绣师之手。

得自救,入宫在南枝眼里就意味着危险。

想到这里,她紧了紧自己的腰带。只想安慰度日也奢侈的话,她就不能真只老鼠再蜷缩着任人欺辱了。

她嘴巴刁钻,又财迷舍不得把兜里可怜的那点银子花费在口腹之欲之上,十五六的年纪了,这身材仍旧感受扁平,再加上稚气未脱的面庞,不加修饰的穿着打扮,扒了小果的衣服套在身上合适的不得了。

南枝看着自己这一身打扮心中讪笑自己真是个丫鬟命,把不知是什么的一沓往怀里再塞了塞,好像能填补一些身材上的不足,转头耳提面命叮嘱小果不到万不得已,今日就糊在自己床上装死。

这次可往日可不一样,千万不能露馅!

昨日虽然勉强应下了,但父子二人必是看出来了她心不甘情不愿,王婆子一大早在院门口转悠了三圈了,这是生怕她翅膀硬了来个金蝉脱壳。

可惜啊!起码在这个小偏院里,她还是闹得了海的。

南枝是个惯犯,小心翼翼摸开了茅房边用碎砖堵上的狗洞,把自己的身体攒成一个软糯的小球,姿势是不光彩了一点但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南枝深吸一口,真好啊!是自由的味道。

距离应诏入宫一个月的光景,她早给自己铺好的退路到了要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魏府地处外郭,也就是平民聚居之地,皇城是一个南北略窄、东西略长的长方形,平面布局整齐,东西对称,有中轴线,向左右沿展,以宫殿的承天门、皇城的朱雀门和外郭城的明德门为南北一线,为中轴线。

宫殿是全城的核心,皇城紧在宫城之南,周承天门大街把皇城分为东西两半,所有建筑物也是以它为中心东西对称分布。

外郭城是一个大长方形,采取棋盘式对称布局。城内东西十四条大街,南北十一条大街,把全城分割成大小不等的一百一十坊。坊门启闭有时,每天夜间街鼓鸣后,行人必须回到坊内,否则就是犯夜,会受到巡行武士的严厉惩罚,甚至于杖杀。

这意味着南枝在鼓鸣前务必要溜回家中,不然就小命不保了。

她分外娴熟的摘下了身上魏府的腰牌藏在衣袖里,还好自己早就准备,七拐八拐,拐进了一处幽暗的巷子。

昨夜的雨大,狭窄的巷子里挪步,时不时就有水珠沿着避之不及的房梁从天而降打湿南枝的发髻。昨日暴雨时,已到了宵禁时辰,怕是当值的来不及打开排水闸口,今日这积水排的也不及时,漫过了她的鞋底。

糟糕透了!

这样的天气本来不应该出门,应该躲在被窝里偷吃热腾腾的烤蜜薯才对,想到这里她揣着怀中自己的家当,脚步放快了一些。

目的地是城深处的一家小门脸,白事铺子往往都“深藏不露”,外城中能置办的了宅院的人家多半行商,肯定是见不得白事门脸与自己门对门做生意的。

而这家万寿堂,别看门脸小,生意可是好得不得了!

原因无他,胜就胜在万寿堂从敛尸,筹办丧事,吹拉弹唱,定制棺材,下葬立碑,逢年过节代为祭拜一条龙服务!这丧事可简可奢,都有套餐可选,铺中师傅雕刻棺木的功夫也是登峰造极,鬼斧神工!

不少官宦人家就瞧上了木刻师傅的手艺,来此订购棺材。

南枝拍打拍打身上浓厚的水汽,跨步绕过前厅纠结于松柏木还是楠木的一家丧主。直奔柜台而去:“白掌柜!白掌柜!”,她比柜台高不了多少,蹦蹦跳跳的寻找掌柜的身影。

“丫丫,丫头~”,白掌柜身宽体胖,挤在柜台下面捡这小半个月的账本,显然对南枝的到来很诧异

“你不,不是每逢周五才能逃出来的吗?”,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身材臃肿挤得他双脚发麻,手紧紧的把住柜边。

“小点声,白掌柜,嘘~”,南枝做贼心虚,手忙脚乱制止白掌柜,这“逃”字可不好。

“那,那我小点声说哈!今天怎,怎么逃出来了?”,白掌柜脸上堆着慈祥的憨笑,这丫头有意思的很,这白事堂里的宾客一个个连自己家那一堆麻烦事儿还没处理干净呢,谁会注意她小心翼翼的样子。

“你们老板今日还是不在吗?”,南枝把胸口那一沓沉甸甸的东西掏出来,一摞归置整齐的粗纸上叠了一封像模像样的信封。

天气使然,这样粗制的纸张一下就受了潮,手感滑滑韧韧的,还有少女残留的体温。

还是老样子,白掌柜拿在手里掂量了掂量,轻车熟路的就收到了自己怀里。

“当,当当然是不在了!老板嘛!日理万机!这往来的大货、账目,还,还有你的这些,都是每逢周一我亲自上门交付取货。你这一次来早了也一样,我还是得下周交付的!”

掌柜的清楚,南枝也机缘巧合之下知晓了,这家铺子中所谓的雕刻师傅正是老板!

老板手下慢工出细活,个把月才能出一副棺木盖子,从用料开始就很是讲究。不过这生意嘛!一般人花费不起,老板一趟活儿下来,也够这个铺子吃个把月了。

至于这一沓纸嘛~那就是一笔不得不说的肮脏交易了。

“掌柜~求求你了~今天,就今天,你带我去找老板就行了,剩下的我来和她说。”

白掌柜眼瞧着就要往里躲,奈何南枝死死拽住了他宽大的衣袖不放手,整个身子都被拽的踉跄还是硬要憋住气的往回拖。

“丫头啊!不合规矩啊!你不相信我吗?”,掌柜的仿佛知道南枝今日如此激动是为的什么?显然老板和南枝信件往来除了掏心掏肺之外的实质性部分,白掌柜都知道了!

掌柜的一激动,嘴巴又不大哆嗦了。

南枝一听这样,欻的松开手来,屁股一沉,坐在了地上。

“合着,不是秘密了啊~”

她心里有一点被背叛了的不自在,虽然她没有明确再信里写什么“这是你我的小秘密,不能告诉其他人呦!”的矫情话,但是自己家那点腌臜事儿掌柜的也知道了,她面皮不薄,但也不是厚的城墙带拐弯。

白掌柜多八面玲珑的一个人啊,老板不让见自然有不让见的理由。

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是个传话递物的中间人,人脑袋挂在裤腰上的上半辈子练出来的习惯告诉自己:不说不问,要到用自己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的。

眼瞧着南枝可怜巴巴的模样他也不忍,连忙劝解道:“好丫头,快起来吧。你就信我,我是从没有看过你们俩写的信的!”

着急为自己辩解,掌柜一双粗糙的大手举起做投降状:“既然信中都写明了,老板一定能懂,我就是个照吩咐办事的。老板不愿意露面,您别为难他,我乐意替您办事,您也要信我呀,是不?”

这一番话诚恳,南枝逐渐振奋起来了。

说得对,生死存亡之刻,别的已经顾不得忧心了。

“您务必替我转达,我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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