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净明春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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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架马车施施然停于酒楼楼前,伴随着阵阵香风,一群面容姣好,体貌婀娜的的女子徐徐踏下马车,分成两列站于门前。

巷口的拐角处,无人察觉之刹,一个白衣女子悄悄溜入队列,与这群乐女无声无息地混为一体。

李月芳未觉后方有异,如常将芳菲坊腰牌呈向门丁察对。那门丁懒懒扫了眼这群美貌的女子,挥挥手算是应允她们进入。

白清微安静地跟在这群歌女身后,一声不吭。

或许是因为面覆薄纱,引发了她们的好奇。歌女中,一位女子走到她身旁,好奇地问道:“你的脸怎么了,为何要带着面纱?”

女子细细打量起她,虽然她腰间挂的名牌与自己同出乐坊,可她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生。

那女子微微抬首,话音似乎颇为郁闷。

“姐姐有所不知,昨夜我采摘花瓣时不慎被蜜蜂蜇伤了脸,这才带上面纱,怕叫今夜的众贵人们所不喜。”

这话使得其他女子备感新鲜,一时皆欢笑打趣起来。

“小妹妹你着实愚笨,今晚玉影楼大宴可是楼主朱公子特意为那北威侯府世子爷所设,来往皆是达官贵人,你如今见不得人,如何能引来贵人青眼?”

白清微闻言,状似苦恼地叹了叹气,心底却默默开始计算起时辰。

自那日离开侯府后,她旁敲侧击向侯府下人打听,才得知途径的两人其一乃是侯府的世子爷慕韫,另一人则是他的贴身护卫萧良。

这二人中必有一位是她要找之人。

据传言,慕韫风流多情,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平日时常混迹烟花柳巷,而这玉影楼便是他经常流连取乐的地方,他的贴身护卫也必会跟随保护。

因此她及早买通了芳菲坊的一位乐人,以毁容为由蒙混潜入玉影楼,为的就是尽快确定折玉仙君的任务对象。

而确定之法别无其他,唯有摸骨观相之法才可寻出。

未几,那位乐坊领事姑姑走了进来,命人将装载着乐器的箱子抬进侧房,对她们厉声道:“姑娘们好生准备准备,一会谁要是上场丢了芳菲坊的脸面,可别改我不顾情义,重重处罚!”

众女郎皆不敢怠慢,忙恭敬应是,待李姑姑走后,复又议起今日将至的权贵人家。

今日玉影楼能有这般热闹,聚齐京城众多乐坊舞坊作礼,全仰仗了定远侯府那位天资卓越,灵根超群的世子爷。

身为京城首富的朱家今晚日次大费周章做东,为的就是巴结那世子慕韫,令那少公子朱鸦能在九枢台得到他的照拂。

而对于献艺的乐女们而言,排场越是盛大,她们便越有机会讨得达官贵人的赏赐,更甚者还有可能被看中收作小夫人,享受荣华富贵,再不用为下半生而忧。

随着日头西沉,玉影楼中越发热闹,白清微扫了眼人流攒动的房外庭院,骤然捂着肚子走至李姑姑身前,一脸痛苦道:“姑姑,我不知为何吃坏了肚子,你看我能不能……”

李月芳不耐烦地觑了她一眼,骂骂咧咧道:“笨丫头,早些回来。”

小姑娘捂着肚子,也不及点头应答,便一溜烟跑出门外。待出那间室后,便悄悄溜到后院闲逛起来。

正寻觅间,身后却跟来了位脑满肠肥、满身浓臭酒气的男子,死缠着要她陪酒共饮。

白清微压住眸底厌恶之绪,眼眸一转,上前将他扶住,假笑道:“能得公子青眼是奴家之幸,我这就陪您喝两杯。”

风尘之地,果然都是纨绔好色一流。

待扶送他入房后,白清微迅速抄起桌上一只花瓶使劲将他砸晕,而后开启储物袋,从中取出早先备好的道袍换上,又取来一块纱布蒙盖双眼,悄悄走出房间。

白清微一路摸摸停停下了楼,来至酒楼大厅。

从方才那醉酒的男商人口中,白清微套出那世子爷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便会抵达此地,她需尽可能吸引众人的注意,让那朱家人不得不找上门来。

正行走间,一个孩子忽地冲跑过来,速度极快,差点就要将她撞到。

白清微察觉到他,急忙按住他的脑袋,微嗔道:“小孩切不可顽劣,否则你将临大祸。”

此时她借助仙君之力,能够凭借天人不惑的通感暂时窥见旁人未来。

一番好心,小孩却不领情地撇开她的手,嘟起嘴颇不满道:“你是谁,神神叨叨的,快放开我!”

白清微不顾他的抗议,仍旧死死拽住他手不放,“小孩,你懂点事好不好。”

“秀儿!”

大厅中,一阵呼喊声突兀地响起。

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突然跑了过来,她将小孩拉到身后,一脸愤怒地瞪着她。

“你对我家小孩做了什么?”

小孩的娘亲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小孩东看西看,生怕他身上多了一道伤。白清微见状,对她解释道:“方才他四处乱跑,我算到他会出事,这才将他拦下。”

她话音刚落,另一边陡然传来一阵巨响,众人循声看去,便见一个店小二慌慌张张地拾剑地上碎裂开来的酒坛碎片,一脸不好意思地冲那不慎踩到碎片而血流如注的公子道歉。

若非此人拦着,恐怕方才踩到那尖锐碎片的不是那位公子,而是自家小孩了。

小孩娘亲回过神,才发觉眼前的小女孩竟是个眼盲之人,更加惊奇,猜测道:“小姑娘,莫非你是个算命先生?”

白清微冲她微微颔首,应声道:“却是,夫人凡有困惑不解之事大可找我,今日我来此寻求善缘,找我算命避祸,只需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虽然价不算高,可要在短时间内拿出,还是叫人有些不舍。

见她犹豫,白清微又道:“若夫人嫌贵,我可为夫人打折做个人情,倘若夫人为我带来一人,可打八折,若有两人,可打七折。”

这下那妇人到没再犹豫,似乎怕她跑了,忙欢喜道:“姑娘你且先等等,我再去叫些人过来。”

不多时,一传十十传百,来找她算命的人已经排起浩浩荡荡的长队。

因着神镜观未来的预知神通,她所言颇为灵验,与之对应的,功德文牒中的力量也渐渐增强。

“准!太准了,我少时确实不小心被烫了块伤疤,姑娘你再给我算算,我今年能不能取隔壁村那王家姑娘做媳妇……”

年轻男子十分热情地将手呈给眼前的盲女,忍不住惊叹连连。

白清微轻轻一笑,开始分析起他的手相。

恰在此时,窗外的梧桐树梢处,一阵不易察觉的鸟啼传来,白清微微微抬首,分辨其方位出自酒楼门前。

商洙在提示她,看来那世子爷也快到了。

白清微遂摸索着站起身,对等候的众人道:“今日善缘已化,再进行下去恐悖逆天道,请恕小女子不能再为各位算命了。”

话罢,白清微轻轻勾唇,不顾众人挽留便迅速离开。

玉影楼前院。

月影绰约,前院之中繁花清溢,满庭幽静。

正当她准备守株待兔,等候那二人的出现时,却蓦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她抬首望去,就看到一位衣着暴露的女子紧紧缠抱着一个男子几瞬,而后她娇躯颤抖着从他怀中滑落,跌倒地上。

女子煞白的躯体就此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毫无一丝尊严。血流自她腹部处渐渐漫开,浸润了那身衣袍,也染红了一尘不染的地砖。

男子却冷淡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白清微惊慌地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小心翼翼地抽回步子,想要赶紧调头躲避,然而转身之际,后方却清晰地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话音。

“何人在此,尽快出来,否则,我不介意我的刀再多染些血。”

白清微极力屏住呼吸,顿了顿便阖上眼装作未闻,继续朝前行走。

四周静悄悄的,正当她以为就此可以逃过去时,岂料那男子却突然轻笑一声,待她反应过来时,他的气息已出现到她身旁。

这速度极快,几乎发生于一息之间。白清微感到一股冷冽的疾风拂面,再接着,便是一道正抵眉心,难以忽视的剑气。

“若在上前一步,它可会不小心伤了你。”

男子看似是在提醒她,然而那语调带着戏谑意味,分明是想捉弄她。

若她真的又哑又聋,以他方才的杀人之举,恐怕不出意外,她向前走定会被剑刺伤。而若她避开,便会被揭穿伪装,亦是个麻烦。

她不敢赌,也不会去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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