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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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上前,将鲛绡帐分往两边,挂在墨玉镶金挂钩上。挂钩下,摆设两只鹤形御炉,仙鹤展翅跃跃欲飞,烟气自细长的鹤喙中袅袅而出,漂浮在年轻帝王的赭黄色袍衫上。

那是一张苍白到过分的脸。

单薄,瘦削,连带五官也成了模糊的存在,毫无血色的唇似与肤色持平,鼻梁骨高挺窄细,成了脆弱的白瓷,轻捏一下便能破碎似的,只有眉目泛着幽幽乌色莹光,彰示少有的生气。

贺兰香没想到新帝会是这个样子。

萧贵妃以雍容明艳著称,她以为,新帝起码子承母色,是个意气风发的儿郎,可眼前这人,除了空有一副少年皮囊,给人的感觉,已同行将就木的老人没有区别。

“咳咳……”

日头倾斜入殿,暑热炎炎,咳嗽声从内殿响到外殿,年轻帝王的身躯里像藏有一把破败的古琴,筋脉是琴弦,有只手掌一拨,所有筋脉都在振动齐鸣,随时有断裂的风险。

内侍匆忙跟上,往帝王身上披上件翠羽轻氅。

“臣谢折,见过陛下。”谢折拱手躬腰,欲行稽首大礼。

一双瘦若槁木的手托起他双臂。

“长源何必如此多礼,”夏侯瑞苍白的脸上流露些孩子气的笑意,明亮干净,“若非有你亲自领兵南下,朕在京城安能坐稳这个位子,多亏有你,朕才能高枕无忧。”

少年帝王的视线缓慢而温和,浅浅落到谢折身后的妇人身上。

隔着薄纱,四目相对。

方才离远没看到,此刻近了,贺兰香发现,这位新帝的右边脸颊上有颗红痣,针眼般大小,点在眼睛的中下方,正好将眼尾与鼻尖连成一条直线,是这张脸上的唯一亮色,有种寡淡的妖艳。

她福身,声音怯懦:“妾身贺兰氏,见过陛下。”

虚弱而温和的音色响在她前方:“平身。”

“妾身多谢陛下。”

她没敢再抬脸,但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在自己身上绕了许多圈。

“朕思及长源,几日来食不下咽,终将长源盼回京城,长源不妨慢些离宫,与朕用膳可好?”

听谢折报完正事,夏侯瑞忽然提议,用的商量的口吻。

殿中一时寂静,唯有鹤炉吐烟,烟气质清且直,袅袅飘散开,荡漾着诡异的肃杀之气。

谢折颔首:“臣遵命。”

夏侯瑞开怀大笑,笑后咳嗽不休,经宫人搀扶,坐进铺就绒毯的龙椅中,脖颈上布满因用力咳嗽而震出的红紫血点,密密麻麻,一眼难以看全。

贺兰香与谢折亦随落座。

这时,一名掌事宦官进殿禀告:“回陛下,今日份奏折已由御史台审批完整,御史中丞谢大人于殿外等候良久,可否要他先行回去?”

夏侯瑞扬了下手,“回什么,人多才热闹,要他一并进来陪朕用膳。”

“奴婢遵命。”

御史中丞谢大人。

谢大人,谢。

贺兰香在心里揣度两遍,忽然犹如被晴天霹雳击中,全身的汗毛险些在此刻竖起,她抬眼再看那貌似好脾气的新帝,便像在看一个不知底细的怪物。

世家大族不乏分支,陈留谢氏的主要分支有两个,分别为阳夏谢氏与康乐谢氏,阳夏谢氏被视为嫡系分支,统管全族,地位尊贵,宣平侯府便是阳夏一脉之首。

康乐谢氏地步虽不及阳夏,族中子弟亦不乏人中龙凤,每代皆出重臣。最重要的,是这两支历来以和为贵,走动频繁,视对方为手足,百余年里未起争端。

谢折把自己全家灭了个干净,看似斩草除根,可康乐一族的人可都还活着呢,那口恶气焉能轻易咽下。

夏侯瑞倒好,不仅没将这针锋相对的两方势力避开,还亲自组个局,好让他们见面切磋。

贺兰香越想后背冷汗越重,趁机起身,佯装柔弱胆怯地道:“妾身思前想后,自觉卑微,不敢与陛下同席,愿请告退,不打搅陛下与诸位大人雅兴。”

话音落下,谢折比夏侯瑞先看向了她,似没料到她会有这个举动。

贺兰香知道自己有点不厚道,但她实在受不了了,这殿中气氛简直要人喘不过气,她再待下去怕是要发疯,反正谢折那么有本事,干脆要他自己一人面对好了。

时间点滴而过,贺兰香维持福身的姿势,腰肢发酸未等来回话。

直到她额上沁出汗珠,沿着细嫩的脸颊滑落,即将蜿蜒流入脖颈时,龙椅上的人方轻嗤一声,温和地笑问道:“告退?贺兰氏,朕问你,你打算退至何处去?”

何处去。

炎炎盛夏,贺兰香活似被瓢泼凉水兜头浇下,内心蓦然涌出莫大悲凉。

是啊,退到何处去。

京城她人生地不熟,若是此时离宫,她连个歇脚的府邸都找不到,除了谢折的身边,她也不知道哪里还能让她感到安全,偌大个天子脚下,她竟想不到何处能是她的容身之处。

“京中祖宅已被臣提前差人打扫干净。”

谢折忽然出声,声线低沉有力:“贺兰氏腹中是谢家血脉,理应在谢家安生养胎,直至将孩子生下。”

贺兰香松口气,心顿时稳稳落了下去,后背的汗珠有所消减。

她感激地看了谢折一眼,虽然知道谢折根本不会留意。

龙椅上,夏侯瑞眯了眼眸,意味深长地看向谢折,“还是长源心思缜密,朕自愧不如。”

心思缜密。

好好的四个字,用到别人身上是夸赞,用到谢折身上,便无端充满讽刺。

偏贺兰香还听懂了这其中的讽刺。

她知道,留她一命生下孩子,是谢折手下那帮谋士斟酌出来的结果,其余势力不过顺势而为。最开始,诏令上点名要保的人,是谢晖。

倘若没有她揣上谢家嫡系最后一点血脉,谢晖再一死,这看似异常和睦的君臣二人,此刻吃的兴许就不是饭了,而是对方的肉。

贺兰香不知想到什么,眼前一片发黑,腿脚发软,缓慢坐了下去,再支撑不起身体。

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子声音自殿门响起——“微臣谢寒松,参见陛下!”

贺兰香被声音吓到,放眼望去,视线落到一张坚毅的中年面孔上。

谢寒松年岁约有四十上下,宽脸高鼻,方口蓄须,长相很是端正,身着朱色文臣官袍,颇有不怒自威的架势。

他一进金殿,双目便死死盯在谢折的脸上,若非眼神不能杀人,谢折怕已惨遭凌迟。

“谢爱卿来得正好,快快平身。”夏侯瑞笑道,“朕的大将军刚从临安归来,朕正为他接风洗尘,你二人也正好叙旧,朕若没记错,他似是还要唤你一声……叔父?”

最后两个字一抛出去,不仅谢寒松的脸沉了,谢折的神情也黑了下去。

贺兰香的指甲快要将掌心扎透。

她此时无比庆幸自己为了维持寡妇形象而戴的帷帽,因为若没有这顶帽子,她不确定自己的表情是否能维持住冷静。

这小皇帝太邪性了,看着病病歪歪的没什么威胁,实则一肚子坏水,就这还只是刚开始,以后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等着她,她都无法预料。

贺兰香不敢去想,只能祈祷时间过得再快些,最好现在便将菜上齐,吃完赶紧出宫。

“回陛下,”谢寒松口吻冷清,“御史台公务繁忙,微臣无暇伴驾,微臣过来,是因近来新接手一桩棘手的案子,始终难判结果,特来恳求陛下做主,为臣指条明路。”

“哦?”夏侯瑞来了兴致,“谢爱卿但说无妨。”

谢寒松面朝龙椅,余光却直冲左座谢折,字正腔圆,高声诉道:“京城下辖县落有一后生,因早年在家受了苛待,成年后返回家中,杀母杀弟,屠尽全家,损伤人命无法计量,陛下说,这案子该如何去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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