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苏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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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独月看着眼前这通往山巅的幽寂石阶,信步踏上,冷风悠忽,暗影浮动,宛若无声的鬼魅。

月影自乌云中摇晃,一道紫雷猛然落下,闪烁的电光自云层中划过,圆月飘落,一道笼罩着月华的人影如在镜中浮现。

她眼睛一亮,急忙冲上石阶,刚要伸手去触碰那轮明月,指尖却被电光灼过,闪电似捆缚的绳索,逼退了她。

月华般朦胧的影子自月亮中投出目光,似乎冲她轻轻挥手……梦境空间就此回退,圆月飘走,重新扎进乌云里。

“您等等!”谌独月急切地大喊道。

她有许多问题想问,可这一回辛西雅没有搭理她。

回应她的是又一道落在脚边的惊雷,吓的大小姐一哆嗦……她整个人一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方绝美而恬静的睡颜映入眼中,褪下了平日里的威仪,比比东此刻安静沉睡的姿态倒是鲜有人见,长睫低垂安静,月色似乎都尤为眷顾她,轻柔流泻在她清隽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剪影。

你瘦了……

谌独月看着她的睡颜,指尖从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划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

这般动静竟是都没能将比比东唤醒,恐怕她才是久违地好好睡一觉,久违地做了一个安静甜美的梦……一想到此,大小姐心里难免起了几分心疼。

“还让我好好休息,您自己多久没好好休息啦。”

她试图动了动,可比比东就算睡着了也还是紧紧抱住了她。

“你别吵醒人家啦,人这几个月好不容易就睡这一回。”欠欠的声音小声地打破了此刻旖旎的静谧。

听到这个声音,谌独月只觉得眼前一黑,不住地翻了翻白眼……

靠!忘了那把破剑还在桌子上,那岂不是被参商这个小老头全看光了?!

秀恩爱大小姐是不在乎的,可总不好在自己小弟面前表现的太……受了。

她又一次试图爬起来,想把那把破剑丢到外面去,却到底还是不忍心掀开比比东的手。

“你给我闭嘴……还有眼睛也闭上。”

“哎哟,别不好意思嘛,老夫什么没见过。”参商发出嘿嘿的坏笑,“你死掉的这几个月我可是天天看……现在有机会噢,你可以偷偷亲回来,我家主人可不能白被人占便宜。”

“你……嘘!”到底是一物降一物,难得大小姐在嘴仗上落了下风,只能横了他一眼,竖指让他闭嘴,“你要是敢吵醒她就死定了!”

“放心,老夫观她的气息这一时半会儿的醒不了,不然我才不敢说话嘞。唔……你要是不想亲也可以趁机拔她的眼睫毛。”

“她难道还偷偷拔我的眼睫毛?”谌独月听出了言外之意,赶紧眨巴眨巴眼。

“那可不是嘛。”

谌独月嘴上还将信将疑,但已经不安分地摩拳擦掌,将爪爪伸了上去……可事实证明以前月关说的没错,就算是熊熊冬眠你也不能踩脸上去舞……

谌独月感觉指尖被一丛毛茸茸轻轻扫过,差些直接就触到了那满含笑意的瞳孔,忽而对视的两人陡然都僵在了原地,深情而尴尬。

“喜欢我的眼睛?”比比东嗓音魅惑,竟主动贴近几分,大小姐只好连连回退,“可我更喜欢你的手放在下面……”

“不是。”谌独月往后缩了缩,无形地就被欺压到了床角,“啊,不是不喜欢,我喜欢……我我我数你的眼睫毛来着……”

“数清了吗?”

“快……快了。”

“那留着以后再数……”比比东轻轻一笑,握住了她的手,将之带回了被子下,“至于现在……谌独月……我好想你……”

指尖在不可思议的地方,触到不可思议的柔软,炙热地仿佛要融化……谌独月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现在让我感受你,感受到你真的活过来了,好不好?”

“不行!”

大小姐一咬舌尖,猛地往外一窜,差些掉到了床下。

“不行?”

比比东眯了眯眼睛,房间里的温度骤然冷了几分。

她明显是生气了,可还不待她进一步发作,就被逃下床的大小姐弯腰连人带被一起横抱起来。

谌独月此刻确实感觉自己脱胎换骨了,腰不酸了,背不疼了,扛着比比东一口气上五楼都肯定能不喘气了……

“我……我也好想你,不过我们得换个地方……做。”

表白的低语消解了比比东的怒意,她便顺势揽住脖子靠在了小宝贝的肩膀上。

“呵,那宝贝想去哪里做?”她微微挑眉,极尽诱惑。

“反正……反正就是不能在这里!”

谌独月知晓她同意了,咽了咽口水,抱着人一头就往外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或是她此刻确实脱胎换骨力大无穷,她猛地一脚踢翻了板凳,撞断了桌腿……

此刻自然是没有人有心思来收拾这片狼藉的,一柄长剑和许多碎瓷片一起狼狈地躺在地上……

两人开门头也不回的走远后,房间里起了一声幽怨的叹息。

夜空中的两团积云,逐渐漂浮到一处,很快,完美融合到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不知过了多久,云团中的水汽化为雨滴,倾盆而泻……

被雨声掩盖的微喘渐渐平息,谌独月从比比东怀里略略起身,两人依偎着靠在床头听窗外的雨声。

“好大的雨啊……也不知道会不会淹了我的蚂蚁窝。”谌独月看着窗外略略出神。

“不会。”比比东脸上的红晕消退了些,抱着她以更舒服的姿势靠着,“我早上去看过,它们在搬家了。”

“……”大小姐没想到比比东会接她这么无聊的话,诧异地回头,“您……难道每天都去看吗?”

“嗯,顺路。”

“你少骗我了,那怎么可能顺路……”

“可我若说它是顺路的,天下无论哪里,就都是顺路的。”比比东轻轻一笑,惩戒般地咬了她一口,“你一醒来,就要开始忤逆我?嗯?”

“我……”大小姐被噎了一下,只好换了话题,“你以前还说我呢,我不在你也不好好照顾自己,你看你都瘦了。”

“手感让你不满意了?”比比东坏笑着挑眉。

“你,你别这样啊,咱们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大小姐只觉得气血阵阵上头,只想钻回被子蒙住脑袋。

“哈哈哈,好了,我不逗你了。”

比比东抱住她,一起静静地看窗外的大雨,就在耳边低低的倾述。

“可我想让你知道,这段时间,你差些离开我的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谌独月,你对我而言,比我曾经以为的,还要更重要。”

“魂兽也好,人也好,神也罢,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东西再伤害到你,相信我。”

“嗯,我信的。“

“就连你自己也不可以。”

“什么?”谌独月一愣,并没能完全理解她的意思。

“我知道你今天一直不开心。”比比东环在她腰际的手紧了几分,“一直心不在焉,你在想……焱?”

谌独月一愣,毕竟和爱的人在床上的时候想另一个男人,是罪大恶极的事,她半句也没和比比东提起,却不曾想还是被她察觉了。

“焱……还好吗?”

既然比比东主动提了,那她也就顺口问了。

可惜比比东微微垂下眼眸,亦不愿直接回答她。

参商不愿意回答,比比东也不愿意回答,可不回答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大小姐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许是秋夜寒凉的雨落到了屋里,她竟是微微发抖起来。

“这并不怪你,遇到泰坦巨猿不是你的错。”比比东心里一疼,抱紧了她想抚平她的颤抖。

“可是……可是,没有保护好他,是我的错啊……我本来可以的。”谌独月眼眶难以自持的红了起来,执拗地摇头,“你知道吗?我本来可以救下他的……我只是……犹豫了,我为什么要犹豫啊……”

世上最大的遗憾,最深的痛苦,最长的愧疚,不是失败,而是我本可以……

半晌,她的情绪似乎才终于平复了一些。

“我明天想去看看焱。”

“好,我陪你一起。”比比东抱着她重新躺下,“宝贝,我不要求你活的像我这么自私,但我真的幸得你犹豫了……若你和焱此刻换了境况,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所以,你若一定要怪罪,一定要问一个为什么的话,那就怪我吧,就算是为了我,好不好?”

怀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回应,比比东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了笑。

“那我睡觉了,你可以接着数。”

比比东这段时间确实是累极,刚刚久别的疯狂又使她浑身酸软,说睡觉是真的想睡了,也很快就睡着了。

谌独月看着她轻颤的睫毛,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片刻后轻轻落下一吻,轻声呢喃下誓言。

我以后,不会再犹豫了……

秋雨绵绵到翌日也未停,谌独月撑着伞往学院里走,心情沉重带着步履也沉重起来,斑驳的泥点子溅起到她的衣摆上,她却浑然未觉。

焱其实与她相较起来,伤势更轻,被送回来后也比她先醒过来,之后就自己躲回学院去养伤,谁也不愿意见。

比比东便装简行,遮头掩面地陪她过来,站在校门前,目送着她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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