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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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突兀的响起三声敲门声。

唐西措如梦初醒,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半了。

她小心的尽量不发出声音,踮脚去开门,是医院厨房送来了黄油苹果,还有苹果派和一壶鲜榨苹果西芹汁。

她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别进来,也别出声,动手接过餐盘,放在边柜上,轻轻关好门。

编号594追问:“然后呢?”

“我送了他一本《演员的自我修养》和看书时做的整本读书笔记,我们一起做注意力和想象力训练,没有意外,他顺利通过面试签了约,这时候我才想起问他,拍戏的感觉怎样,演了哪个角色。”

编号594:“让你们相遇的戏?”

“对啊,他说送我到了医院,就没再去片场了,剧本占十几页纸,大概不是重要角色。”再回想,唐西措还记得当时心里的苦涩,“你看,我跑了一年的龙套,才能在大制作里有一点发挥,他十几页纸的戏份,说不要就不要了。想来他一开始就是玩票吧,看在我一直说他会红,他有演员天赋,又说星白怎样怎样好,他觉得亏欠我所以事事听我的。”

如今看,相遇时她不懂他,那时她眼里只有前程,没想过他想要什么。

“未婚妻,别哭。”

微弱的声音从她面前传来,梁易泓痛到连眼睛都无法彻底睁开,但强撑着对她弯起眉眼唇角。

“……我还在你身边呢。”他说。

唐西措一言不发,沉默的扣住他的右手,枕着自己的手臂注视他,眼泪凝结在她的鼻梁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湖泊。

“对不起。”说完,她惊觉位置变换,最想跟他说的话,居然是曾经她不想让他说的话。

梁易泓温声开口,如同一片羽毛般轻柔,自半空飘落,拂过唐西措的侧脸,落入她的耳中。

“真的,很疼……我不会再让你受伤。”

唐西措愕然,直起身子,凝视他的眼睛,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湖泊随着她的动作倾泻,砸落在梁易泓的手臂上,他们默然望着对方,半晌唐西措喃喃,泣不成声:“我……我不要你代替我,不要……循环往复,为什么你明明,明明说喜欢我,危险来时,要把我推开了呢?我们……不能一起吗。”

梁易泓没办法擦掉她的眼泪,唯有将她的手握紧。

他重复先前的话,语气更加坚定,“你不能有事。”

唐西措抽出自己的手,闭上眼靠坐在椅子里,刻意和他拉开距离,像是隔离火苗和空气,避免烈火烧的两个人都神志不清。

“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你去找……苹果了吗?”他目光深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唐西措点头。

接着,梁易泓轻声缓慢地说:“Flowerofthispurpledye,HitwithCupid'sarchery,Sinkinappleofhiseye.Whenhislovehedothespy,LethershineasgloriouslyAstheVenusofthesky.”

紫色的花被丘比特之箭穿过,沉入他的瞳孔,当他看到他的爱人,身披繁星,流光万丈。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中的句子。

「appleofhiseye」他眼中的苹果,他的瞳孔,他一见到就爱上的人。

“未婚妻,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也许我的程序里真的有一道爱你的指令。”

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唐西措突然觉得很荒谬,想不通她和写下那道指令的人,到底是不了解对方,还是自身对感情太自我,不肯彼此迁就,逼的往事在另一个时空回头。

编剧或者说操控这个世界的人,安排重演相同的戏码,让梁霸总平白挨一场伤很没必要。无论是哪个梁易泓都从来不欠她什么,正如她与他在现世里刚相识时说的话:事情发生就发生,翻篇儿别想了。

人总要向前看。显然有些人不听她的话,积重难返了。

“不一定要用牺牲的方式证明爱啊,我的霸道总裁,”唐西措探身,抚了抚他的眉心,“你太累了,所以听我说。”

“相爱和被爱不同,它不是一个人的事,不是单方付出就可以的。我将要掉下楼梯时,你握住我的手,如果没有推开我而是抱住我,会怎样呢?”

“最好的可能是有惊无险,差一点的情况是我们一起往后倒,但我会想办法抓栏杆,或者采用别的方式,阻止我们下坠。”

梁易泓眼中泛起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他尽力掩盖住,没成想其中的伤感,从声音里蔓延出来,“可还有一种可能。”

唐西措摇头,“还有两种,你抱着我坠下去,没有放开我,在你的保护下我受了轻伤。另一种是,你放开了我,我们两个一起躺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还有我陪你,我们都尽力了。”

她说的很慢,之后双手盖住脸,长长吐出一口气,“单方面的保护就像镀金的笼子,鸟儿在里面永远安全,也永远困顿。所以你想保护我,也要给我机会保护你啊,这样我们的之间才能平衡,才能平等。”

“我的霸道总裁,一生真的很长,不平等的关系是没办法走过去的。下次,请无论如何不要再推开我了,好不好。你觉得我值得被爱,前提是我本身真的值得,反过来,值得的人,才配得上值得的爱。”

唐西措离开椅子,俯身靠近他的脸,“好吗?”

梁易泓目光中的伤感淡去很多,看样子是被说服了,“你的霸道总裁说,好的。”

“乖。”唐西措摸了摸他的头发,给他倒了一杯苹果西芹汁,“术后六个小时只能吃流食,听说苹果的糖分会让人做个好梦,晚安。”

梁易泓问:“你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之后我们还和现在一样吗?”

唐西措:……

“去吃你为我准备的黄油苹果和苹果派,糖分太高需要中和一下,我打算到餐厅看看有没有热汤,”唐西措面朝他,后退着摆手,“早些睡,不要等我,床右侧有控制板,按一下就会有人来,明天见。”

“好。”

病房的门关上,阻隔开梁易泓追随她的视线。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门前静静站了许久,直到眼里热烈的光芒与此刻的星光一样黯淡下来。

医院走廊是暖光灯,一眼望过去,很容易让人生出无限希望。

“假如他真的能听到就好了。”唐西措低声说。

编号594及时出现:“根据保密机制……”

“好了,我知道了。”

她走到一扇朝向院内的窗前,偏头往外看,大风呼啸,吹弯了院子里的树,树梢头的叶子几乎点了地,可有意思的是,树干叫人看不出半点可能折断的迹象。

闪电划过天际,雷声出现在远山之外,没过一会儿,有雨滴砸到窗子上,渐渐大雨倾盆,模糊了视线。

该来的大雨还是落下来了。

唐西措上楼去餐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放下保温盒,让侍应生拿了一杯冰水。

她一时没胃口,便问594:“剧本里,关于梁易泓住院是怎么写的?”

594回答:“霸总养伤,一段鸡飞不起,狗跳不动的平静时光。”

唐西措:……嗯?谁是鸡,谁是狗?编剧嘴挺损啊。

她无语的问:“他父母会来吗?”

594:“系统读取的已存剧情,没有梁父梁母的戏份了。”

真贴心的编剧,唐西措心说自己不擅长跟女性长辈打交道,更不擅长跟男性长辈打交道,尤其是父母这种格外特殊的角色。

虽然梁妈妈满足了她对“母亲”角色的幻想,但面对她,唐西措总有种莫名而来的“情怯”,以至于还没有熟悉,就先开始担心失去了。

她小口喝了些冰水,打开盛放黄油苹果的保温盒,一股甜雾从食盒里涌出,像是效力极强的麻醉剂,霎时让她本能产生了幸福感。

这是一道对女明星不够友好的小甜点,热量太高,但从人的心理因素看,糖能够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会让人快乐。

谁不想要快乐,况且对她来说,黄油苹果还有额外的意义,那是她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时,他们为她做过最多的食物。

唐父唐母在一家研究所工作,从她开始记事,他们的工作就很忙,连续十天半个月待在实验室是常事,因为两人是在同一个实验组,生活节奏近乎重合,唐西措从小学起就在读寄宿学校,每个月和他们见两次面,或者一次都不见。

不过父母的感情很好,她记得他们早上一起上班,出门时会拉着对方的手,妈妈看爸爸的目光,总是带着笑。家里的花瓶经常放着各色玫瑰花,都是爸爸买来送给妈妈的,花束夹着的卡片堆满一抽屉,每一张都是他手写的情书。很多次一方加班到深夜,另一方会做一桌对方喜欢吃的菜,无论几点都等着回来一起吃。

有次爸爸去国外出差,比预计时间早了半天到家,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准备烛光晚餐,黄油苹果作为餐后甜点出现。

可惜甜点太甜,妈妈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将剩下的大半个都给了唐西措,好在她很喜欢,吃了个干干净净不说,甚至还想再来一个。

爱意使然,爸爸带着妈妈去拆礼物了,没有听见她说话,小唐西措想着,再吃一个肯定会撑,晚上睡不着难受,还是算了。

第二天一早,妈妈去上班,爸爸休假,她在爸爸身边说学校,说功课,说老师同学,说了半天,绕回黄油苹果。

她说想再吃一个。

他满足了小唐西措的心愿,条件是吃完自己去看书,不要打扰他。

时间久了,家里渐渐出现一条守则,吃黄油苹果,必须安静一整天。为什么?唐西措从来不去想,她只知道,烤黄油苹果是爸爸妈妈唯一特地为她做的事。

“唯一特地”这四个字,让她感觉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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