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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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珣眸子浅浅,心中波澜壮阔,眼底却风平浪静。

他初到镇南关时愿望美好,上战场,建军功,兵戈铁马快意沙场。渐渐地,他意识到自己读了十几年圣贤书,并非横剑沙场的料,亦做不到在战场不回头,不盼归其,了无牵挂。他甚至已开始为自己之后在镇南边关毫无用武之地感到绝望。

陆云岚问:“你在军中已有一个多月,对晋安军也该有些了解,你倒是说说,晋安军如今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如何解?”

李珣不假思索道:“最大的问题是软弱松懈。”

陆云岚听了,咬着牙根猛然起身,目光逼向李珣,他拧眉在帐中来回踱了两圈,最后背对着李珣瘫坐在案上。

回到镇南关这些时日,他也隐约看出晋安军的问题,但毫无防备被另一人此般一针见血说破,他竟一时无法接受。毕竟,那是他和他父亲的晋安军,他曾如此引以为傲的晋安军。

陆云岚闭了闭眼,一番沉默后,转头又问李珣:“如何解?!”

李珣:“增强体魄,武装意志!”

陆云岚撑在案上的手一紧,“何为武装意志?如何做?!”

李珣颔首若有所思,最后直视陆云岚眼睛,“不如...少帅先说说我们为何要武装意志。”

陆云岚拍案而起:“你...”

李珣淡淡笑了笑,“少帅知道原因,您不肯说是不愿不敢直视和面对它,若少帅都不愿不敢直视和面对,我一个小小士兵说再多又有何用,这是浩大的革新,我如何能推得动呢。”

陆云岚跟前,少的就是如李珣这般敢于逼他直面现实的人。他知道军中有问题,却每每想到表象之不足时就不愿面对,不敢深究,那现实太过沉重,重到他一想就寝食难安。

还是要走到这一步的,这也是他叫李珣来的原因。陆云岚有些不情愿:“面对南越狼一般狠辣的士兵,晋安军内心有恐惧,恐惧就意味着退缩,意味着斗志低迷,也就意味着失败或死亡。”

李珣脸上久久弥漫的阴郁终于散了,“对!如若晋安军有南越士兵一般坚不可摧的意志,逢战必拼,每战要胜的意志。抵御南越,禹国只需如今一半数量的士兵便足够。”

陆云岚攥紧拳头,目光沉冷,脸上的笑容逐渐清晰,“减少一半的士兵,便意味着同样的军费,军队享有更充裕的物资,更精良的装备,士兵有更好的待遇。如此良性循环,便有更拼命的战士。”

“看来少帅心里明镜似的。”李珣抖了抖自己皱巴巴的袖子,又道:“还意味着我们禹国有更多的青壮能解甲归田参与国家生产,产出更多的粮食,造出更多的财富,进而支撑起国家军队在前线作战。战争打到最后,拼的其实后方补给。”

陆云岚听完,抽出佩剑,看着透着寒光的剑刃,道:“我禹国,有药方了!”

然后剑尖直指李珣,“此后,你就是我陆云岚帐下的人。在这二十万的军营里,你只需听令于我。”

“李珣听令!”

李珣退后一步,俯首作揖:“李珣在。”

“本将军命你在十日内起草行之有效的方略,十日之后,必须将方略推向全军。”

“李珣,领命!”

*** ***

五日后,一份方略便到陆云岚眼前。之后每日,陆云岚和李珣都讨论至深夜,有时甚至不能说是讨论,而是争得面红耳赤,不该让的李珣一步不让,该争的陆云岚甚至拔剑相逼。

直至第十日。

天刚放亮,晋安铁营便“咚咚咚”响起军鼓声,将士们以为有敌袭,忙忙乱乱,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便操起兵器来到操练场集合。

正当将士们不知所以然,台上的传令鼓又“咚咚咚”响了三下,将士们巡声望去,只见陆云岚身穿铠甲,挺拔威武的地站在台上,红色披风迎风烈烈,腰间悬着长剑,目光凛然。自他回到镇南关,一直是一副放荡形骸模样,如今见他身披铠甲,众将士高呼:“少将军威武!”

陆云岚抬手举拳,道:“从今日起,我助你们做三件事,第一:在战场上活下来;第二,在战场上打胜仗;第三,在战场上建军功。”

众将士听了,抬手举拳高呼:“打胜仗!建军功!打胜仗!建军功!”

陆云岚手一挥,来到台前,“想要活下来,打胜仗,立军功。一,首要有强健的体魄,二,便是要有不怕战,战必胜的决心和信念。所以!从今日起,你们上午练体魄,下午练枪剑骑射,每五天休整一天,大军师给你们授课解惑。听清楚了吗?”

“谨听将军命令!”说是听令,但众将士却没听说过什么大军师,面面相觑。

“大军师,请!”陆云岚高呼。

李珣在众将士不解的目光中来到台前,陆云岚拔剑,道:“李珣,当朝首辅之嫡子,颍州书院连年的头名,他博学大智,得之乃我晋安军之大庆。从今日起,李珣,便是我晋安铁营大军师,只听令于我。”

晋安铁营从来没有什么所谓大军师,陆云岚不信文邹邹只会动嘴皮子的人,认为他们只会纸上谈兵。所以多年来,铁营事务,一直都是陆云岚和下面八颗脑袋一起谋划拍板。如今陆云岚如此这般大阵仗的封李珣,众人知道李珣必非凡人。

众将士高呼:“大军师!大军师!”

“听我令,每人绕操练场跑五圈,再去早饭!副将到我帐中!”陆云岚大袖一挥。

众将在陆云岚帐中齐齐坐稳,陆云岚亲自泡茶,一边给众将倒茶,一边说道:“李珣身份,想必我就不必再介绍了。大军师深谙社稷和兵法之道,让他来给我们这群武夫讲讲革新。”

说完看向李珣点了点头,“大军师,请!”

李珣站到众将前,“那我便直入正题,若各位将军认为不妥,可在最后提。”众将点头示好。

“我们革新的第一步,便是先推行奖罚制。即,做得好便有奖励,记军功;做得不好则受惩罚,甚至汰出军营。”军中历来有奖罚,但奖好说,汰却是鸡肋。

“汰出军营?”众将听之又喜又忧。

李珣斩钉截铁:“对!不管身份军衔如何,做不好不对便汰出军营。近三五年,禹国大战事不多,达官贵人便安排族人子嗣到军中镀金,如今队伍中充斥着不少混军功混资历的庸庸无能之辈,弄得军营日渐萎靡松散,士兵不思进取。我们必须遏制这股歪风邪气。”

将军们郁郁低头沉默,他们清楚这风气,但牵涉错综复杂的权势关系,利益,他们这些粗犷武夫们面对这群人,是如骨鲠在喉如芒在背,恨之入骨又罚不敢罚汰不敢汰。

此时萧齐拍案而起,“对!汰出军营!这毒瘤也该该挤一挤了。再这般放任,那便是亡国,我们不能当国之罪人!”萧齐出身低微,家中父母务农,全靠他战功获得陆云岚赏识,爬到副将的位置,他最看不惯军中这靡靡之气,曾手段强硬的惩处过这些人,因此也得罪了不少来镀金的世家公子。

其将军眼神交会,破釜沉舟点头附和。

陆云岚一边喝茶,一边静观在场所有人的言行神色,“展望未来一两年,禹国不会有大的战事,我们必须抓住这个间隙,刮骨疗伤。”

他放下茶杯,“此次革新目的,不再于打了多少胜仗,杀了多少敌人。而在于,为禹国百万军队谋到一条对的路,打造一个行之有效的,可复用于全军的方略,最终让护国军队焕然一新。如今国库亏空,我们必须让有限的军费花在刀刃上,不能让一群溃堤之蚁挖烂我们护国大军的根,要让适合的人在对的位置上,最终让整个军队势如破竹,坚不可摧。”

众武将目光烈烈。

李珣道:“让火星先在我们晋安铁营燃起,最终形成燎原之势,烧掉那腐烂的一切,让这个禹国军队一展新颜。”

徐卫将手伸到桌上,“为晋安铁营!”

萧齐伸手覆在徐卫手上:“为晋安军!”

“为百万将士!”

“为禹国!”

“为千万黎民!”

陆云岚:“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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