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养了黑莲花后我翻车了[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aishu55.cc

江絮近来总觉得不太对劲。

当晚祠堂闹剧散场,她是第一个到江疾的偏院雪中送炭的,可江疾看起来却心不在焉。

江絮安慰自己没关系,他累了没精神很正常,于是便体贴地找个理由先行离开了。

可第二天,她竟撞上了刚从江疾院子里出来的江简宁。

江简宁脸上笑吟吟的,看起来心情不错,至少与江疾不是不欢而散。他身边那个停筠没拿好眼色看她——她当然知道那天晚上自己出下策将江简宁累带进去,要遭记恨。

但那愧疚也只昙花一现,很快便被淹没了。江絮迎上来试探道:“阿宁怎么在这儿?”

“来看看与我同患难的兄弟。”江简宁笑笑:“真遗憾那晚阿姐不在,否则才是巧了。”

“……”江絮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则是没想到他二人怎么成了“共患难的兄弟”,;二则按理说从前江简宁帮了她,她不应如此以德报怨。

可世事在这摆着,为了救江疾,她也不得不这样。

于是江絮落荒而别,躲进偏院里。她今日带了老鸡汤,想给江疾熨补熨补身子,一进屋却见桌上摆着一对八宝玲珑盖碗、几碟精细点心,并一只点着风炉的锅子。

一副撂了的碗筷就摆在江疾对面,不难想象是谁用过的。

江疾那双修长又瘦削的手持着双象牙白筷子,真是交辉相应、令人赏心悦目。他见江絮来,施施然放下筷子:“阿姐来了。”

江絮局促地往后别了别提食盒的那只手——她记得她带的是一副干净竹筷。

因为从前江简宁对这个弟弟不屑一顾,所以她尽可以用小恩小惠收拢人心;可现在江简宁要和她争了。

他随便从指缝里漏出点东西,都要胜过她千倍万倍。

江絮笑得很勉强:“我没想到阿宁先来过,你……”

你从前不是辛苦防着他么?江絮没有问出口,怎么突然又能与他同席而坐?

江疾也想知道。

他被提出去受罚再扔回来,侯爷仍然没解了他的禁足,叫他只能在院子里圈着。他一早起来正在院子里舒展筋骨,江简宁却突然大张旗鼓地闯了进来。

他连拜访,都是趾高气昂又矜贵得色的:“睡得挺好?”

江疾捂着被他踹的那块皮肉,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你来做什么?”

江简宁笑得温柔如拂柳叶刀:“来看看你呀。”

他一挥手,停筠便上前训练有素地把桌子摆好了。江简宁一抖袍襟,挑了一把看起来还算崭新的椅子坐下,自顾自夹了一块炖得汤汁软烂的瑶柱入口。

江简宁见他还杵在那干站着便问道:“你用完饭了?”

“用过了。”江疾绷着脸回答道。

“再来吃点。”江简宁挑眉示意。

江疾还想再找理由推脱,却见江简宁已指尖不耐烦敲了敲桌面:“你再推脱,我就叫父亲把你关回去。”

江疾深吸一口气,委委屈屈地上了桌,可要吃江简宁带来的东西,还是有些膈应在。

江简宁看着他嘴一张一合,怎么也下不了狠心往里送,便开口逗他:“你怕什么?怕我药死你?”

反正大家心知肚明,只是当面打哑谜。

江疾不答话。

江简宁从他手里抢了那双没用的筷子,往锅子里一搅和,夹了两筷子自己吃了。

还冲他吐了吐舌尖,示意没有弄虚作假:“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再说皇恩宴马上要开了,我现在弄死你多么晦气,影响我觐见天颜。”

江疾在桌子底下握了握拳——不知道他什么毛病,江疾在意他,他觉得是惺惺作态;江疾真拿他当路边草芥,他又觉得心有不甘。

江简宁都看在眼里。他挑剔,只吃了两口,心想:果然人是贱皮贱肉,不得一味地对他好,要大棒夹枣,他才知道患得患失。

江简宁以手支颌,像观赏小猫小狗似的盯着他。江疾就这样含着屈辱,在江简宁眼皮子底下用了饭——他咬一口下去恶狠狠地,仿佛要生啖江简宁皮肉。

可江简宁却只浑作不知,他等得不耐烦,便到处张望江疾这如徒四壁。谁知看了一会,居然还真叫他看到一快被雪水洇湿了的土墙皮。

“你这屋里怎么比下人房都不如。”江简宁皱着眉点评,丝毫不在意江疾的脸色也如周围土墙一般灰突突的:“这就是'家徒四壁'么?”

江疾对他的冒犯几乎已习以为常,反唇相讥:“又没让你住。”

江简宁诧异地转过来头,突然虚情假意地笑起来:“让我弟弟住这房子,当哥哥的真是心疼。”

“这样吧,”江简宁漫不经心地拿视线倒处乱扫:“你世子哥哥出人帮你修缮修缮,好歹别叫你别漏风漏雨。”

江疾只当他在放屁,没成想隔天,竟真有一队家丁抬了不少华贵家当前来。

连向来没什么好脸色的总管也揣着手弯着腰随侍一旁:“二公子,奴才是奉了世子的命令来替您布置起居的。”

他说罢打量了一圈,又板着个脸责问:“二公子这儿怎么这般简陋!从前是谁负责管事的?拖去吃教头棍子!”

江疾只旁观不语。他打量这群人如猛虎下山,不像来襄助的,倒像来讨债的。再者拖出去的还是个面生的小子,也不知是替谁顶罪。

不过不管替谁,都已是为他这不受宠的公子做足了面子,他也不能不识抬举。江疾看着那薄纱的屏风、红梨的贵重家具,竟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他这又是做什么?江疾想,总不能只是一时兴起。

况且他这一生,最后只剩下这条命,都已经够卑贱、够无可图谋了。

江疾自得思虑,因此也没注意到,有几个小厮忙里忙外拾掇东西时,已悄无声息地将他放在案上的书册也一并扔进废弃筐里去了。

现下他只想挑一个清净地方坐着,却见总管笑眯眯将他一拦。

“这居舍翻新且得等个几日,乱吵吵的、不好住人。世子仁厚,便吩咐了叫您去他院子里借住,到时候修缮好了再回来验收。”

“咱请吧,二公子。”

江简宁当然没在等他,他昨天说的皇恩宴是真的,且就在今天。

全因这等大事无人与江疾透露,因此他并不知晓。皇恩宴就是每年年节前,叫各家小辈进宫吃席的日子,是彰受天恩的好时刻,皇帝赐顺眼小辈恩典,也是常有表器重的事。

江简宁依着时辰入宫,正排在宫门口等锦衣卫查验正身,旁边突然挤过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佩着青玉的一块抹额:“宁哥……宁哥!”

他回头看去,正是上次入宫时所碰见吴大人的儿子,吴昀。

从前说这小子是京城有名的小纨绔,好吃好玩。这几日江简宁好了他没抽出空前来探望,也是因惹了事,叫他爹给关起来了。

但时逢皇恩宴,吴大人不得已,又灰溜溜地给这惹是生非的儿子放了出来。

吴昀知道江简宁要来,离老远便往这边挤。他长一双桃花眼,还学那风流做派拿扇子:“见你没事可还好,赶明儿再一起出门看姐姐跳舞!”

江简宁立刻掩着唇咳了咳,就差把体弱多病直写在脸上,低声道:“从前还好,上次一吹风,已是滴酒不能再沾了。”

哪有十一二岁的小孩喝酒的。江简宁不赞成地想,还是得饮牛乳才长身体。

吴昀失落地拉长了嗓音:“啊——那可少了好多趣儿。”

没想到江简宁却话锋一转,“要出门玩,我倒可以拉着我弟弟,叫他替我喝。”

吴昀反应了一会:“那个江……江……”

“江疾。”江简宁体贴接话:“他也是个性情中的妙人儿,之前顶撞先生,实话说我是很吃惊的。”

吴昀一听,自家先生那老长驴脸便立刻浮现在了眼前。他打了个哆嗦,附和赞扬道:“那真是妙人,我日日叫他看管着背书,实在是烦不胜烦,往后有机会定要结识一下你这弟弟。”

江简宁翘着唇角:“若是投缘,还要劳烦你平日多带他玩,他从小叫姨娘拘着,没见过世面,我还怕你嫌他笨。”

吴昀立刻大手一挥:“玩么,哪有人不爱玩!你这么心疼他便放心交给我,保准还你个活蹦乱跳的弟弟!”

说到这儿前面小太监已唤了煜阳侯世子上前,江简宁与吴昀作别,又约好进去再一起走,便上了前去。

没想到查验过后小太监竟招了招手,叫人抬了一停小辇过来。

“皇后娘娘体谅世子身子不好,特意赐了恩典。”小太监衔着个讨喜的笑容:“这些公子哥里,您可是头一份儿!”

这头动静闹得这么大,叫后面排着队的公子们纷纷巴巴地投来了羡慕的目光。江简宁揣着手捂,脊背挺直地上去了,宫人们悠悠起辇,红墙像影子般浮掠着从他身侧而过。

江简宁往皇城看去,雪落在龙檐上,庄严肃穆。他恍然意识到,这就是权力的中心、是未来他要守伴一生的所在。

宫人们健步如飞,又快又稳,前面进来的公子们都叫他抛在了身后。江简宁双脚落地,又被宫人请进了暖阁里候着。

如此过了许久,突然有人推门进来。此人十五六的年纪,头顶一枚金冠,着玄色衣袍与紫貂大氅,贵气又傲气。

他似乎也没想到暖阁里有人,着实愣了一下。不过等他看清江简宁的脸,复又主动笑起来客气拱手:“煜阳侯世子。”

江简宁无奈起身行礼:“见过三殿下。”

来人便是风云人物三皇子薛敬邺,如今立皇储里最响当当的一位。其党羽势焰之盛,好似恨不得明日太子便驾鹤归西,给他腾出位置来。

尽管江简宁知道他下场不大好,到死也没能得偿所愿,但此刻碍于情面,仍需做出与常人一般的恭谨情状来:“殿下怎么也在此处?”

薛敬邺笑道:“方才与父皇议政结束得早些,稍后皇恩宴又得露面,索性就过来等着了。”

“世子怎么也到得这样早?我看表兄都还在路上,何以你提前到了?”

江简宁解释道:“蒙皇后娘娘慈谕,臣破格乘辇过来的。”

他早已掌握了示弱装病的方法,只消咳嗽、往死了咳,光看着便万分严重了。

果然薛敬邺也怕沾了不是,连忙叫他坐下。

江简宁坐下后有意控制着喘气声也放得粗了些。薛敬邺怕过了病气,只坐在远处打量他,没一会又突然开口道:“世子这病,往后好好调养能好些么?”

“国公府几位医官是有几把刷子的,世子若不嫌弃,便叫表兄带来给你诊治一二?”

他母家兵权显赫,且知道陛下正有意提拔将门忠良瓜分兵权——煜阳侯当年为国抗敌伤了腿后一直隐没、又有忠名。

江简宁在这个节骨眼病成这样,难保不是引退为进,不得不防。

江简宁若说有病,也只是吃了伤寒,断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重。可这又不是小说里,能吃个药腐化脉象。

他只好推辞:“劳殿下挂心,也没什么打紧,之前太医也说只是寒邪入体,家父想着养一养再看,因此也不曾劳动过林公子。”

薛敬邺语噎——他倒忘了是他不成器的表兄林琅之拽着人家世子在街上吹冷风,才惹出这许多事端的。

两人沉默相对。薛敬邺到底从小深孚众望,又被贵妃宠着惯着,心机没那么深沉,一僵在这、便僵在这儿,没后话可说。

江简宁也不搭话,安安静静垂着眼喝他的茶,反正待会皇恩宴上是指不上填肚子的,只能趁现在先灌个水饱。

可他坐在那荏荏弱弱的,气质又清矜无害,三皇子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他不似那些心眼子弯弯绕绕的奸佞之人。

他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道:“世子如今在家读书可还勤勉?”

话音一落他便后悔得想咬自己舌头一口——世子那庶弟招惹先生嫌恶,先生可都曾放过话出来。

他这么一问,实在显得没眼色又尴尬。

万幸煜阳侯世子是个有眼色的,他一抬手道:“臣虽天资驽钝,但还算肯吃苦,先生也曾赞誉有加,只是前几日先生对兄弟有些误解,竟连带着臣也不愿再见。”

“如今,是自己在读书的。”

薛敬邺有人托着,不至于一步趔到沟里,对这位小世子更是添了些好感:“世子这也是无计所为,谁能想到你那弟弟是个劣的。”

“依我看家里的兄弟,帮一把扶一把都无关紧要,只不要是个白眼狼才好。”

薛敬邺刚说了一半,便自觉失言,好在江简宁接得倒快:“臣只有这一个弟弟,现在不帮衬着,日后也难免要带累着,他争气我便很高兴了。”

若要江疾在这,见了江简宁如此惺惺作态拿他立牌坊的模样,恐怕要被活活呕死——可惜他不在这儿。

江简宁便放开了描述,自己在家时是如何百般包容这任性又顽劣的弟弟。

薛敬邺凝神听了一会,又想起他虎视眈眈的兄弟们,心有戚戚然,忍不住锐评:“你这弟弟也是个不知好歹的,兄长如此友爱,他却不领情,真是该打。”

“世子有所不知,父皇近来欲给我们兄弟几个挑选合适的伴读,我脾气暴,正要你这样清风一般的人在旁边规劝才合宜。”薛敬邺话音一转:“况且我母家又与江伯父有故,若世子肯应,也算是结场好缘分。”

江简宁万万没想到三皇子还要拿这事与他商量——若他直截了当去与陛下提,陛下为平衡捭阖之道,断断不会允了他。

可薛敬邺事先与他通气,如此便成了“江家与林家沆瀣一气”,要谋图兵权。

他是万万不能应声的。

薛敬邺也在打量着他,紧盯他眼角眉梢不动。其实他长相随了贵妃,并无圣上的儒雅谦和,反而多了一丝狠厉与张扬,他这样看人时是很有压迫感的。

可江简宁什么也不说,垂着眼睫,半晌叹口气:“殿下的心雪臣领了,只是……”

他抿着唇,吞吞吐吐半晌,薛敬邺忍不住催他:“只是怎的?”

“只是日前皇后娘娘给臣赐了字,病中时太子殿下又赏了臣一套上好的文房墨具,家父实在不敢揣测上意。”江简宁犹豫:“殿下厚爱,雪臣无以为报,既然如此一切要听凭圣上发话,才好说个分明。”

赐字是真、赏赐文房也是真——其实江简宁当时收到了不少这玩意儿,估计太子也没多大旁的用意。

只是江简宁不想跳薛敬邺这火船烧身,只好扯了太子大旗借场东风。

薛敬邺一听是太子那病秧子,却反倒放下心来。太子已没几天活头,父皇还叫他在东宫住着,也不过是叫他做个平衡各方势力的提线木偶。

江简宁不沾旁的兄弟便好,若去了东宫,那便又等于没去;况且日后太子一死,东宫旧臣还不是先可着他挑拣了合用的,再往外放?

薛敬邺自己想通了,只觉得江简宁已与他是同一条船上的,再者从前听林琅之替江简宁举荐,真是越看越觉得煜阳侯这位小世子顺眼。

说话间恰巧宦侍来回禀,说旁的公子哥儿们到了,要进暖阁休息。薛敬邺不愿与这些人挤着,便站起来抖了抖貂裘,与江简宁别过。

江简宁正求之不得,立刻送走了这樽与瘟神没差的大佛。

薛敬邺此刻出去,定然要与表兄叙话两句,果然没多久林琅之进来,便抢吴昀的先,占上了江简宁身旁的位置。

他一身珠光宝气逼人,兼之与他表兄薛敬邺恶名在外,旁的公子们想凑上来与江简宁搭个话都插不进针来,只好在外围看着。

“上次是我思虑不周,害得世子落下这伤病。”林琅之痛心疾首:“真是以怨报德非君子也!”

各家公子边听边拿眼神挤兑着彼此——从前说煜阳侯世子琐患缠身,竟被国公世子亲口承认是真的!

江简宁声音清亮又好听,像溅玉似的,舒然道:“与世子无关,那日风大而已。”

林琅之知道他是客气,也连忙道:“今年年早,冰灯宴便挪去了年后去,还是那句话,请江兄务必赏光!”

江简宁其实早已打算赴宴,甚至还要得寸进尺,带江疾一同前去。

上次罚跪的事情便很好,既不吃什么苦,又能消减了江疾的戒心——其实他做这些事,也只图它个顺理成章。

他早已明白施恩惠,其重点就在这个“施”字。

要高高在上、要叫他跪下受着,而不是平白无故地送到他手中。

江絮给他送了那么久的关切,结果怎么样?他不过刻意与江疾生了点摩擦,就叫江疾软化态度,顺理成章地侵入了他的生活。

仍是那句话,聪明人都是贱皮子,得先从他手里夺走什么,再塞还回去,才能令他们放下戒心。

管他是鲜花还是毒药。

因此他便当着这些人的面与林琅之提了这桩事,说他有个想开开眼界的弟弟,只是因出身不够好,不知能否有幸一同赴宴。

林琅之一听,便知道江简宁口中这位弟弟是何方神圣——不就是那位顶撞先生,竟还要他嫡亲的兄长亲自去赔罪的劣货么!

他当即笑嘻嘻应道:“你与我之间何须说这些!令弟要来,多添份请柬便是,到时我安排几个漂亮婢子带他游湖,你我兄弟再多作闲话。”

林琅之这意思,是说江疾愿意来就来,到时候随便打发了去看灯便是。

“白日里看冰灯不如晚上晶莹剔透的漂亮,尤其那火一点起来,冰雪化雾才叫好看!为兄便想了个好点子,你且请好便知了!”

江简宁立刻顺势夸赞了他一通——他自然知道林琅之这“好点子”是什么。

国公府依着后山有一处猎园,只与山庄隔着一道河。林琅之不知听了谁的献策想出这馊主意,叫人把雕好的冰灯与冰像都挪到浅林处,只等夜幕一至,便点了火烛起来,借着树林子入夜里的寒气保持那冰灯不化。

江简宁就是冲着那入夜后的树林子去的。

在场许多公子都并没接到林府的请柬,听了林琅之的描述,更不由得心驰神往之。

林琅之本就是薛敬邺联络权贵的代言人,少年人又天性好玩,他叫人围着,七嘴八舌地讨问冰灯宴的细节,真真是风光无限。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便见大总管周全已露着一副笑脸儿进来:“各位小公子,咱们可准备准备入席,陛下龙辇已在路上了。”

向来只有臣子迎候着,哪有叫皇帝等人的?公子们听了急忙整理仪容,预备进殿。

周全不动声色地打量形色人影,但见江简宁站在远离人群处,一支遗世独立的水仙花也似,只挂着温和的笑意冷静地旁观诸位熙攘。

好像比上次见他,更添份独特的风雅在。

周全叹了一句皇后娘娘慧眼,便甩了拂尘退下,门内闹哄哄的,门外确是暮色深深如许。周全弓着身子——在那人面前,他是得弓着身子。

那个人抬手虚握了个拳,闷闷地咳了两声。他那咳法与江简宁清脆的咳音是不同的,缠绵又虚弱,仿佛牵了根线在他肺腑里乱搅,血淋淋地拨筋抽骨的疼。

周全在旁伺候着,又生怕这位主哪一下背过气去。青年见他烦忧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打紧:“他来了?”

“来了。”周全小心道:“长得个子比同岁的孩子要高些,眼睛很漂亮,人也温文懂礼,说话知进退,是个好苗子。”

青年无声地笑了笑:“我倒想看看他,不过有三弟那表兄在,我不好露面。”

他左右打量四周,持枪的禁军护卫纷纷垂着头,对主子说的话充耳不闻。外面天色暗淡,宫道上有老绿松柏枯立着。

青年举步,还是周全亲自替他牵着大氅脚底,勿叫染了雪尘:“殿下小心些,外面风急,赶明日您身子爽利了,传小世子单独见一面也是好的。”

“不必了,我就在这儿躲着。”青年扶了一枝松杈,拿丰茂针冠遮着身形。不知哪来的一阵紧俏北风,又激得他大喘了几口气:“你去唤他们出来吧。”

周全忙不迭进去,提着嗓子传唤入殿,公子们三三两两依照父兄勋爵位次排列了,鱼贯往大殿的方向行去。

江简宁就排在前游偏后的位置,挺着背,侧颜轮廓清晰,脂白的肌肤泛着如玉的光——他长得那样好,是干干净净又温柔闲顺的。

青年含着笑意看着,然后似满含欣慰的、又似了却一桩夙愿般出了口气。那气在冬夜里呵成一团白雾,又结落在他垂落的睫毛上。

而江简宁只浑然不知,依依然走过了,也未回头。

当晚江简宁回府,却在院子里见到个不太想见的人来。

江疾正坐在院子里那石凳上吃糕点,桌上摆着几碟空盘子;又见停筠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的模样,便料想到他是故意吃了不少。

江疾抹了抹嘴站起来,看起来真是万分地客气懂礼数:“阿兄回来了。”

江简宁今晚被圣上赐了菜,再加上有入宫乘辇的隆恩,可真是万众瞩目,熟的不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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