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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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却说江月这边,从大房那里拿到礼单出来后,她便去往周大夫所在的善仁堂。

这善仁堂是县城里最大的医馆,位置也同样好找。

路上,宝画拍着胸脯,惊魂未定地道:“方才那叫声吓我一跳!姑娘怎么不问清楚呢?我听着好像……好像是大姑娘的声儿。看来她那怪病是越发厉害了。大夫人也是,该让您去瞧瞧的。旁人没办法,姑娘这医仙传人还能没办法吗?”

说到最后的时候,宝画已经把声音压的极低,生怕被别人听到的模样。

江月无奈地看她一眼道:“你也知道,我那传人身份不能对外言明。只说我是从前在家时,跟着先生学过几年,大伯母能信任我?”

医者素来是资历越老越吃香。

别说是这儿,就是在从前在灵虚界,也是一样——不少伤患看她面嫩资历浅,都不太放心叫她诊治呢。

幸而她师门在整个灵虚界算有些名望,整个师门为她背书担保,这才省去了很多麻烦。

如今只她自己一个,同样的面嫩年少,毫无背景身份,想叫病患上来就无条件信任她,实在是难办。

但等她的本事慢慢显露,则也不用担心这个。

步行两刻钟,二人也就抵达了医馆门口。

善仁堂规模颇大,光是坐诊大夫就聘请了十人。不止是在城里,在附近四里八乡也很是有名,来求医问药的伤患病患甚多。

江月还想跟周大夫问问江灵曦的情况,就让宝画先去排队,而她自己则拿出事先写好的那张药方,去柜台上抓药。

掌柜也是个负责的,拿到药方后先仔细从头到尾瞧过一遍——毕竟药方虽不是他家开的,可若是在自家铺子里抓出的药,吃坏了人,也是要担负责任的。

看完之后,掌柜还笑着夸赞了一句:“这方子字迹娟秀,瞧着不似是出自寻常大夫之手,用的虽是顶常用的药,但君药、臣药、佐药和使药,相辅相成,浑然一体。不知道是哪位大夫开的?”

所谓‘君臣佐使’,乃是出自《神农本草经》的一句话,指的是方剂中的各味药的不同作用。

能开出这样方子的大夫,在这县城里,绝对不该是无名之辈。

家里还有一个孕妇一个伤患,江月往后还要常往药铺跑的,与其压下不表,让人猜度,不过打开天窗说亮话。

于是江月半真半假地笑道:“这方子也不是旁人开的,是我自己写的。从前跟着先生学过一些罢了。本还有些担心,得您老看过,我便也放心了。”

正说着话,宝画领着周大夫过来了。

其实就算排到了队,也应该是江月过去寻周大夫说话。

但两家交情匪浅,周大夫将她看成自家晚辈,又知道她前一天还发着热,则也没那么多讲究。

“方才听你家丫鬟说你进城了,我还担心你是不顾自己的身体乱跑,现下瞧着脸色,倒是已经像是大好了。”周大夫呼出一口气道,说着又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江月新抓的药。

时下妇人怀孕有讲究,三个月前不会到处宣扬。

但医者不在这个行列,而且这药方子看过大概,便也知道了,江月就也没瞒着,把自己诊出许氏有孕的消息说了。

周大夫拱手道:“从前倒不知二姑娘也学过医术,不过江二哥做的本就是药材生意,也能称得上是家学渊源了。代我向你母亲道喜,江二哥若在天有灵……”

说到这儿,他止住话头,毕竟再说下去便要伤怀了。

江月又跟周大夫打听了一下江灵曦的境况。

和前头容氏说的一样,周大夫也说江灵曦的烧伤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疤痕不好祛除。

江月点头表示省得,随后又在柜台上要了冰片、五倍子、牡丹皮等药材。

周大夫知道江家二房现下不容易,好心提醒道:“二姑娘这是要为大姑娘调配祛除疤痕的药膏?容周某多嘴,类似的药膏周某已经调配过许多种,都已经送去给大姑娘了。”

差不多的配方,不同的比例和不同的熬煮时间,所呈现出的药效那是绝对不同的。

就好像同样的食材,在不同的厨子手里,味道上也能千差万别。

江月也不能说自己的本事强于周大夫,只道:“谢您的好意提醒,我只是略尽心意罢了。”

堂姐妹感情要好,周大夫也知道这个,便也没再多劝。

许氏和江灵曦的药很快都抓好了,至于那个伤重的少年,一来是周大夫前头给他开的那些药已经十分全面,暂且够用,二来是江月还未定好医案,所以便先按下不表。

两副药抓出来,便去了一两多银子。

江月将银锞子交给掌柜用戥子称量,眼神不由落到了柜台上其他地方——那里摆着好几套崭新的针灸用的银针。

银针的工艺和灵虚界器修所炼不能相比,但已算十分不错,足够江月现下日常使用了。

她不由多看了几眼,却也没问价,毕竟一套银针虽然用的银子不算特别多,可工艺摆在那里,手艺人的工钱同样是不低的。

许氏拢共给了江月二两左右的银子,现下已经去了一半,明显不够。

而且一般医馆也不会对外出售这些东西,都是定做来给自家坐诊大夫用的。

所以江月就也没提。

下午晌,江月和宝画就从城里回到了村子。

江月先去看过许氏,又替她把了脉,看她经过休息之后,胎像越发稳了,便不再操心什么。

后头她又去后院的小厢房里转悠了一趟,少年仍旧在昏睡,只是炕桌上的汤药碗和饭食碟子都已经空了,表明他中途醒来过。

傍晚的饭食依旧是房妈妈准备的,除了中午剩下的两个菜,房妈妈还另外蒸了个鸡蛋羹。

金黄色的蛋羹,滑嫩嫩、颤巍巍,撒上碧绿的葱花,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增。

不过那蛋羹就只一小碗,房妈妈自然不舍得吃,江月便也推说自己刚发过热,不好吃太多鸡蛋,都留给了许氏。

一顿夕食用罢,江月才发现好像回来后就没见过宝画了。

这丫头性子疏朗,不拘小节,又是自小在村里长大,因此来到这南山村后适应良好,已经交到了几个朋友。过去她也时常在干完活后,跑出去和朋友玩。

等到天色渐暗,房妈妈给烧好了一大锅热水,让江月和许氏洗漱,她自己则开始收拾许氏的被褥。

之前两对母女各住两个屋,但现下许氏有孕,便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看顾了。

江月其实也能做这份差事,无奈许氏和房妈妈都心疼她,哪儿舍得让她夜间睡不上整觉?便都说她才刚大病初愈,自己也得多歇歇。

于是就商量好,许氏和房妈妈换一起住,江月和宝画一起睡。

宝画这会子还未归家,洗漱好后的江月看房妈妈两个屋子来回倒腾,就也帮着打下手,把宝画的东西搬到自己屋子里。

直到东西都腾挪完毕,房妈妈陪着许氏回屋睡下了,宝画才从外头回了来。

“吃夕食都不见你,玩的也忒疯了,回头妈妈又该骂你。”等在堂屋的江月从老宅的藏书里翻了本医书来看,见她回来,先起身把大门栓上,又道:“妈妈在灶上给你留了饭,我前头也去看过几次灶膛,没让火熄了,现下还热着,快吃口饭,洗漱一下,就该睡了。”

宝画却说不急,又嘿嘿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献宝似的递到江月眼前。

小包裹层层揭开,里头是个一尺长、两寸宽的木匣。

那木匣下午晌江月才见过,就是善仁堂里用来存放银针的。

宝画用胖乎乎的手把木匣子打开,得意地道:“下午见姑娘多瞧了几眼,我就知道姑娘想要这个!我去跟掌柜的磨了好久,他才肯卖给我,还叮嘱我许多事儿,说初学医者不可擅用,保不齐就会出人命。我心想那初学医者是不能用,但您是医仙传人,哪里就使不得这么一套银针呢?只是不好说与他听,只得又保证了一箩筐,掌柜这才放我回来。”

江月这才知道自己误会她了,既歉然又心头发软,问她说:“这套银针多少银钱?你又哪里来的银子?”

“多少银钱姑娘就不用管了。”宝画乐呵呵地摆手,“至于银钱嘛,自然是跟我娘拿的,但也不是她的钱,是我前头那些年的工钱,都在她手里替我攒着的。”

宝画从前当丫鬟,一个月有一两银子的月钱。

因她性子憨直,不够稳重,月钱就都是房妈妈替她收着,轻易不肯给她支用,怕她叫人骗了。

今日从外头回来后,宝画就悄悄拉着亲娘咬耳朵,用惯常的夸大其词的口吻,说自家姑娘看中一套银针,看的挪不开眼。好不可怜!

房妈妈就给了她五两银子,让她去买回来。

怕她不肯收,宝画又接着说道:“我娘说了,前头我陪着姑娘胡闹,害的姑娘大病了一场。这也算是我给姑娘赔罪了。所以您就安心收着!”

东西既已买来了,且也确实用得上,江月也没再推辞,只将木匣子接过仔细摩挲,“那我便收下了,先谢过你,回头再跟房妈妈道谢。”

宝画笑呵呵地应了,依着方才江月的话,手脚飞快地去了灶房用饭和洗漱。

等她回到屋里,就看江月正在翻箱倒柜。

宝画问她大晚上找啥?

江月就道:“礼单已经拿到了,退婚还需要婚书。”

也得亏两家换了屋子,不然若她还跟许氏住一起,也不好这么大辣辣地直接翻找。

宝画东奔西跑大半日,吃饱之后本是有些困倦的,听说是找婚书,她立刻来了精神。

二人分工合作,翻找了一会子,还真把婚书给寻到了。

这下子是真的不用再忙什么,只等着过两日县学休沐,宋玉书从城里回来了,便可以把那门糟心的亲事给退了。

拿回聘礼,自家的日子也能过得宽裕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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