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新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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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新乡的队伍已经前进了一个白天,天色渐晚,劳顿的车队停靠在一处水源附近进行修整。

安特拴好自己的浅金色爱马,耐心地等它低下头开始饮水,然后亲昵地拍拍它的马身,自己也找了个石头坐下,看着忙碌的随从们支帐篷点篝火。

弗热手上抛着几个不知名的果子从远处跑过来,叽叽喳喳的:“安特,你看我找到了啥。”

安特双手撑地,懒洋洋地回道:“不管是啥,我建议你还是别随便吃得好,越往新乡走,路上污染越重,再往前,水都不能喝了。”

“我不知道啊。”弗热赶紧把果子扔了,顺带在衣服上狠狠擦了几下手,几步就越过石头,跳到安特身边:“唉,一路上都没落到和你说话,这次我真不是故意的,耽误了车队出发,我都说了别来别来,可……”

“下不为例,所幸一开始定的时间就比较充裕,完全来得及。”安特想到这个就想笑,事实上,可以说弗热除了他大哥生病不巧没来之外,他全家到齐,送行的队伍把车队给围得动弹不得。相比起来,孤零零骑在马背上来回打转维持纪律的安特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也没什么很失落的,因为从一开始便没抱什么期待。不过他已经没有那么在意这件事了。

他现在手上戴着的手链是伊瑟送的。他本来只想要伊瑟的一缕头发放在锦囊里当作护身符,没想到对方竟然给他编了一条手链。

虽然很细,但是伊瑟一边给他系上一边委委屈屈地说自己要秃了。

尽管知道对方说的有夸张成分,但安特还是忍不住趁他低头专心打结时多看了几眼,那头金色的长发看上去数量非常健康,并且因为精心洗过,好像金丝一般美丽。

他悄悄用鼻子碰碰伊瑟头顶蓬起来的发丝,细细的软软的。

没有注意到安特的小动作,终于系好的伊瑟开心地抬起头,眼睛里有闪亮的星星:“要好好保存哦,当然要是坏了,也没有关系。”

安特在心里已经想好了,回去就用丝带将他缠起来,要那种暗色的带点透明的,既能避开光又能看见里面发丝的纹路,然后再定期给它上磐岩法印,虽然那会使它硬的像个镯子,不过没关系,他一定要保护好这条手链。

“咳咳。”就在安特看着手链思索的时候,伊瑟清清嗓子。安特有些疑惑地抬头,看见他笑眯眯地张开双手,好像在等着抱抱。

安特脸色一红,犹疑起来。想抱是真的,不好意思也是真的。

“来嘛来嘛。”看见他内心挣扎好久,伊瑟一脸“我知道你想抱抱别不好意思”的笑,张着手臂朝他靠过来。

“不要。”安特毫无说服力的拒绝,身体却很诚实地一动不动,在伊瑟抱住他之后,又软软地靠上去,将脸埋在伊瑟怀里。

心满意足的伊瑟轻轻摸着少年的头发,低声嘱托道:“路上注意安全,别忘记吃饭,多休息……”

絮絮叨叨的,和弗热的母亲有得一拼。

安特认真地听着,等他好不容易讲完了,才哼哼唧唧地回了一句。声音之小,只比蚊子声强点有限。

“什么?”伊瑟拍拍他的背。

安特没出声,就在伊瑟以为他不会再重复的时候,少年抬起头,满脸通红,却神情严肃又说了一遍:

“请想念我。”

安特说的无比认真,那双金色的坦率的眼睛一错不错的,里面倒映的满满都是对方。

伊瑟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化成了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最后只是将安特紧紧搂进怀里,侧过头轻轻亲吻了一下他额前的头发。

心里说不出的苦涩,他好像做错了什么,他不应该让安特这么依赖他。可是现在不仅是安特深陷其中,就连他自己也无法逃离。一个不知名情感的漩涡,将他们卷入,安特一无所知,他却望见了漩涡中心的恐怖模样,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这些翻江倒海的思绪安特并不知情,他只是闭着眼睛,沉浸在怀抱之中,睫毛因为那个轻吻不停地颤动。

……

现在回想起来,安特感觉更羞耻了,忍不住捂住脸,仰面躺在石头上,什么“请想念我”,这么一板一眼,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啊!

弗热看着队长盯着手上的镯子发呆然后突然自暴自弃地躺下去了,有些莫名其妙,但也跟着并排躺下去,刚调整好位置,转过头想要说话,就看见安特从捂住脸的指缝中冷冷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弗热尴尬住了:“我也躺躺?”

“做你自己的事去。”安特坐起来,面无表情地说,然后跳下石头,走远了。

弗热茫然地坐起来,挠挠头,不理解他的喜怒无常。

……

车队就这样行进了半个月,一路上除了碰见几个匪徒还算平安。只是越接近新乡,周围的景色变化得越快,周围空气里的污染也越重。好些人因为不适应而变得虚弱。

安特因为有点魔力护身,受影响算小的,所以除了自己分内的值班外还经常替那些不舒服的骑士站岗。这也让大家对这个年轻的圣骑士由衷地尊敬。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踏入新乡地界时,安特还是被那里的破败给震惊到了。那里的居民好多连住处都没有,拖家带口的席地而坐,一个个饥肠辘辘,瘦骨嶙峋的。

车队刚一进来,便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不难理解,他们穿着光鲜亮丽,马肥人壮的,还带着一车一车的物资,完全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来客。

没有迟疑的,当周围贪婪的眼神投来时,安特刷地一声抽出长剑,就这么一手持着剑,一手勒着马,慢慢地踱步,看着物资先行通过。

其他骑士也抽出长剑,虽然有些人觉得这样太过冷酷,但谁也不敢打包票,这些饥民会做些什么。

几十道白晃晃的剑光威慑力十足,那些人心虚的移开视线,但还是不死心地在车队经过时偷偷瞄一眼。

一行人慢慢地通过人群,来到了新乡负责人那里,将属于他们的物资卸下。和骑士们一样,新乡负责人也带着全副武装的护卫。

安特深深看了一眼同样骨瘦如柴的负责人与他的护卫,能从他包裹得严实的脸上看出那种心酸与无奈。“我们能带来的物资有限。剩下的还要带去前站骑兵营,辛苦你们再坚持坚持了。”

负责人紧紧拉着安特的手,连连说道:“足够了,真是帮大忙了帮大忙了。”

安特行了一个骑士礼,带着小队在货物旁掏出干粮就地休息。

这里已经这么苦了,真不知道前站会是什么模样。安特啃着粗粮饼,忧心忡忡。

弗热那边正和其他骑士聊得火热,一回头看见一个小女孩咬着手指甲眼巴巴地望着他。

“小丫头,过来过来。”弗热冲她招招手。女孩犹豫着不敢过去。

“饼。想吃吗?来,给你吃。”弗热把自己的饼掰成两半,递了一半过去。小女孩咽了口口水,终于忍不住诱惑一步步挪了过来。

弗热耐心地等着,看着小女孩害怕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小妹,心生怜爱起来。

距离是有限的,哪怕步子再小,女孩挪到距弗热一个手臂远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这个时候这个高大的骑士只用一伸手就可以抓到自己,已经跑不掉了,反而自暴自弃地跑了两步,伸手接过了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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