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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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神色莫名,只是顺着问下去,“那可查到这男尸是何人?凶手如何?”

伍世贯哪里有头绪啊,满额黑线,又抹了抹额头的汗,“仵作还在验尸,这男尸昨日才和失踪的南诏公主一起被发现。微臣现在还没有什么思路呢。”

磨墨的皇后忽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终于开口,“公主可还安好?怎么会和这些肮脏事扯上关系了?”音色温柔似清风抚过众人心头,语气中颇为关心南诏公主。

“公主和成婚那日一样,似乎丝毫不知情,还受到了不小惊吓。臣弟将她送到了清明道观休养,也让她好好劝劝国师,该回来了。”忻慕云已然全盘接受了自家姐姐的安排,也不舍姐姐操心,上前一步,扶着她到一旁的龙纹交椅上坐下。

皇后和皇帝年纪相仿,但姐弟两人年纪相差蛮大。只是皇后保养得宜,所以看起来与忻慕云相差不大。实则几乎是忻慕雪一手将忻慕云带大,所以小国舅对待姐姐几乎是如同愚孝般的顺从。

“本宫还听说鸣翠楼还死了个花魁?身死时颇为轰动?”眉目淡淡朝伍世贯身上一瞥,仪态万千中竟然蕴含千钧威仪。

伍世贯始终不敢抬头,弓着腰感受到从皇后身上的压力远大于皇帝,嗫嚅道:“此事怎么还惊动娘娘了?微臣还在查,在查……”

皇帝眯了眯眼,手中的朱批又勾了一笔,思索着什么,“可是皇后说要接入宫中的那个蒋梦莺?朕记得她与皇后有旧?”

听见这话的小国舅浑身一震,瞳孔收缩。

早年忻慕云姐弟还在东山口摆渡时,便与蒋梦莺是旧知。蒋梦莺之父是小村庄中有名的街溜子,其妻是不知道在哪位贵人府上的奶娘,许久并不回来。

小梦莺六岁才随父亲搬到忻慕云家附近,两人可谓是两小无猜。

梦莺幼时便生的极好,忻慕云还记得初见时虽然身上穿的粗制的麻衣,脚上却不知为何蹬了一双褚色的虎头锦鞋。水汪汪的眼睛里是一眼能够看到底的清澈。

姐姐常常在梦莺爹娘都不在家时,一同照料两个孩子。

皇后瞄了一眼忻慕云,戴满了蝙蝠烤蓝花纹护甲的手指又抚了抚并未凌乱的发髻,才悠悠道:“正是梦莺呢!梦莺是个伶俐可人的姑娘。不想竟然流落到那等勾栏处,我实在是怜她身世可怜。”

忻慕云心头不解,开始打量起自己的姐姐。娇娇悄悄的长相初时并不为大臣们所喜,但常年累月处于高位俯瞰,早就练就一身端庄稳重的气质。

杏眼尾处拉出一道长长凤梢明明是不怒自威,转眼却微压眉头,话锋一转,忆起往事似乎颇有忧愁。

“唉,我与陛下相识于微时,多年来举案齐眉,却始终不得一子。子嗣乃是国祚,臣妾不得不忧心啊。所以早早让云哥儿去找了关系,想将那奴籍的梦莺先赎了出来,再寻个好身份入宫。她幼时便性格纯良,乖巧懂事,如今又生得那般国色天香,入宫岂不两相宜?可惜啊,可惜!”

小国舅脑袋低垂,脸色被隐于暗处,通通是为了遮掩他此时内心的震撼。

姐姐向来知道他与梦莺相好,他虽知道让他迎娶蒋梦莺为正妻必不能获得姐姐的同意,但姐姐是什么时候得知他暗地里为梦莺赎身之事的,难道……

皇帝似未察觉有何不妥,终于放下了朱批,全副心思放在了皇后身上,“慕雪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知道你为子嗣之事操碎了心,但你知道朕心中只有你一人。你又何苦这般?我本想着既是你的故人,接入宫中也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儿,现在看来是她无福消受罢了。何至惹你这般难过?”

皇后低头用帕子沾了沾眼角,还是十分伤心的模样。

“云哥儿,快快好好劝劝你姐姐罢。”

小国舅应声僵硬着手安抚性地拍了拍皇后的背,却摸到柔软的棉花袄子外微凉的翠竹绣花锦缎,滑不溜手。

他不屑眼前的荣华富贵,或是什么仕途中的锦绣前程,却无法容忍自己的爱人流落勾栏。他对忻慕雪的做法满腔愤恨,一如那香炉中的龙涎香马上就要倾泻而出。

上书房中明明地龙烧得火热,忻慕雪却不知为何忽而咳嗽了起来。咳嗽声如同碎了一地的琉璃划破了丝绸那般,呛得忻慕雪满盈眼眶的泪珠纷纷滑落。

忻慕云的手再拍了拍姐姐的背,瘦弱的身子不停地颤。

是了,从前姐姐也是这般瘦弱,即便入宫为后也一直圆润不起来。

姐弟二人双亲早亡,独身女子一人养大弟弟已是千万般不易,姐姐甚至没让他拉下学业。

那渡船上常年呆着是个冬冷夏热,熬得她身体向来很差。

皇帝被皇后咳得心疼不已,忙站起了身来亲自为她抚背。

忻慕云默默强迫自己退到了一边,到底没有说话。

皇帝安抚了半晌,捏了捏眉头,便抓着书房中最卑微的存在开涮。

“伍世贯,怎么桩桩命案都是在查?一个凶手都没有给朕找着?朕的皇粮可不是这么好吃的!那无名男尸也就罢了,杀害蒋梦莺的凶手早日给朕找到了。”

被忽略了许久的伍世贯即使没有抬头,心中也在暗叹皇后的手段了得。这蒋梦莺可是江湖传闻幼时便与国舅爷相好的,皇后竟然还想将她接入宫中为嫔为妃。

这三言两语间,竟然就把事实变成了小国舅不过是帮个忙才要赎回蒋梦莺,并非是国舅与皇帝争一女这样的笑话。不仅保全了自己的弟弟,还给自己留个贤惠大度,慈悲为怀的名声。

眼见小国舅马上要发作了,又是一顿咳嗽,愣是把两个男人哄得心疼不已,哪里还会计较。要说多年来母仪天下的姿态虽是练起来了,但骨子里的手段是使得炉火纯青啊!

这一顿祸水东引吓得伍世贯哆哆嗦嗦,立马跪在地上,直呼是。这下要说出那蒋梦莺死时还怀有身孕就更难了,这不是当面揭了众人的短?

一阵寒风吹入,厚帘被一个小黄门掀开,匆匆而来,直接跪倒在了地上。阴柔的嗓音于燥热的上书房中响起,如同那阵寒风一样,带来了短暂的清凉。

“陛下,鸣翠楼又发生了命案,这次是个象姑。听说,听说也是腹中怀有胎儿的男尸。”(译:取相公同音,像姑娘般的男人)

皇帝听得此话,不由大怒,将砚台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是何人如此大胆敢扰我大澧朝安宁!查!给朕查!!给朕彻查!!!”

跪在地上的小黄门不敢抬头,也吓得哆哆嗦嗦,硬着头皮继续汇报:“民间都说是南诏公主被阎王附了身,杀了那象姑。”

*

西山上烟雾环绕,秋雨细碎落下,为整座西山都笼上了一层墨色。和香火鼎盛的前院相比,招待贵客的客房显得尤为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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